第8章(1 / 2)

她跌落人间,回到了地面。

再后来,每逢寒暑假,谌年都会回春夏镇长住。

她彻底厌倦了外面的世界,不怎么出门,成天窝在家中小院里歇着,偶尔帮老父亲做一做木工活。

倪鸢跑隔壁跑得愈发勤快。

在倪鸢心里,谌年像一位从天而降的世外高人,神秘,美丽,气质出尘。

但有时候,她穿着大裤衩蹲在田埂上喂鸡,手里夹着烟,掌心握着小把苞谷。

抽一口烟,指缝间漏几粒粮食。

因实在太吝啬,最后被大公鸡 * 追着跑,路上滑,整只脚从拖鞋口刺溜进去。

拖鞋挂在了脚踝上,她赤脚在风里逃命,长发糊了一脸。

世外高人成了充满烟火气的尘世俗人。

倪鸢站在马路牙子上笑得见牙不见眼,反倒觉得跟谌年更亲近了。

她拿着扫帚帮谌年赶走大公鸡,两人叉腰扬眉吐气,相视一笑。

从谌年的眼神里,倪鸢感觉得到,谌年也是喜欢她的,她并不嫌她烦,尽管许多大人都不耐烦跟小孩玩。

而她们喜欢和彼此待在一起。

倪鸢的母亲秦惠心甚至开玩笑说过,小鸢要不给谌老师做干女儿得了,她俩更像母女。

但即便熟到这种地步,倪鸢也没有从谌年嘴里听过关于她过去的只言片语。

倪鸢仅仅知道,谌年曾经结过婚。当初因为松爷爷反对,她偷偷跟男方去民政局扯了证,在老家连酒席都没有办。

据说她还生了一个小孩。

时隔几年,直到今天,倪鸢才知道原来谌年千真万确有个儿子。

他继承了魔女的衣钵。

来找魔女要债了。

按松爷爷的话说,子女是父母上辈子的业障,今生用来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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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师公寓a栋301。

倪鸢喝着谌年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荔枝气泡水,不动声色地打量像一滩水一样融化在地板上的男孩。

两条又长又瘦的腿弯曲成一个弧,黑色t恤皱巴巴黏在身上,领口露出一截白而修长的颈,脸颊边的汗不断往下淌,滑过下颌和突出的喉结。

仔细看,眉眼间和谌年有几分像。

他脸上神情恹恹的,累到了极点。

“赶紧起来。”谌年抬脚踢了踢地上的人,“去冲个凉。”

周麟让没动,继续装死。

谌年说:“是不是还想挨揍?”

周麟让脸上乌云笼罩,却还是慢吞吞地爬起来。

他站直了,旁边的倪鸢再次在心里感叹他好高。手中的玻璃杯上沁出水珠,倪鸢用吸管搅动着晶莹剔透的冰块和荔枝肉。

吸了一口,没留神气泡水已经见底了,发出好大一声“呼噜”响。

周麟让看过来。

倪鸢被他盯得莫名紧张。

她不确定他还记不记自己,昨天傍晚他们在公交车上见过,尽管对于两人来说都不是那么愉快的记忆。

周麟让视线下移,死盯倪鸢手里的杯子。

“我渴了。”他说。

话里、眼神中,指使人倒水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横空飞来一脚,谌年又踹在他腿上,“自己没手?惯的你。”

在谌年这里,五指一翻,孙猴子没有反抗的余地。再嚣张的少年也不过是手下败将,就得老老实实认命。

冰箱在厨房一角。

镜面反光,照见嘴角的淤青。周麟让忍着疼,用指腹压了压,心里五味陈杂。

他瞒着谌年来六中读书,除了跟他关系不错的大伯谁也不知道。

哪料到第一天放学就被谌年逮住了,当时林荫大道上那么多学生,那么多老师,偏偏他们娘俩还真就看见了对方。

到底是亲生的,七年没 * 见过,却第一眼认出了彼此。

周麟让第一反应是逃,谌年第一反应是追,追上了拎回屋就是一顿揍。

周麟让小时候的拳脚功夫就是谌年教的,后来去了他爸那边,请了专门的武术老师,几年练下来很少输给谁。

一到谌年面前,就被打回了原形。

胳膊拧不过大腿,周麟让打不赢老娘。

周麟让拿了瓶冷饮仰头往下灌,余光瞥见橱柜上的中药罐和纸药包,动作微滞。

谌年在外边催促:“喝完水赶紧去洗澡,一身臭汗,你还要我说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