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音年朝他走近,西装包裹下的肌肉随动作起伏,凌厉的双眼好似要穿透简迟的身体,逼得简迟不得不后退靠到桌边。他低首打量简迟黑发下露出的一小截脖颈,过去一会,冷淡开口:“我不觉得你有被吓到,你们都聊了什么?”
这种压力不同于邵航毫不遮掩的危险,或是沈抒庭骨子里的高傲,如同藏在平静湖面下的锋芒,每一个字音都沉得发震,激起千层波浪。简迟感觉有些不能呼吸,扣着掌心,模糊了说辞:“有关……邵航的一些事情。”
他不知道白音年是否听出了其中的不对劲,眼神在他脸上流连片刻,仿佛在辨别真伪,简迟没有抬头,心在剧烈跳动。
书中的白书昀可以一直逃避惩罚,除去家世,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上面那个护短的大哥。白音年在商场上雷厉风行,手段狠辣,唯独对这个身体不好的弟弟格外呵护,无论白书昀犯了什么错,最后都会被他干净地解决。白音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反派,但绝对比白书昀这个被宠坏的小少爷来得更加难对付。
简迟不知道白书昀会不会说出今天谈话的内容,如果这样,他极有可能被这位没有原则的弟控‘干净解决’,到时候怕是连今天这样的手段都没有使用的机会。
“白先生,我能走了吗?”
做完心理建设,简迟抬起头对上白音年的双眼,低声说:“白书昀已经没事了,时间也不早了,我还要赶车。”
“你叫什么名字?”白音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倘若未闻地发问。
“简迟。”
这两个字有种不自知的魔力,白音年的目光在一瞬间锋利得吓人,简迟被盯得一怔,同样是瞬间,锋芒消散好似从未浮现,白音年直起身,拉开了这个过分压迫的距离,冷厉的面孔上气势压过本身的俊美,让人不敢直视。
“简迟,”他念出这个名字,唇微微翕动,夹杂意义不明的深意,西装袋内取出一张名片,戴着腕表的右手夹着那张薄薄的名片递向简迟,“多谢你今天救了小昀,想要多少直接拨打上面的号码。”
“……什么?”
简迟不明所以地接过,黑白名片上写着一个姓韩的名字,大概是白书昀阻止他打电话时说的那个‘韩助理’。抬头想要还回去时,白音年已经移步向旁,侧对他接起电话,注意到简迟的注视,白音年斜睨一眼,不紧不慢地回答电话那头的话,眼底却透出一个清晰且不容置喙的讯息:你可以走了。
直到踏出餐厅大门,简迟发觉手里还捏着那张名片,短短几句交锋,白音年就彻底牵动他的每个选择,这种被人操控命令的感觉并不好,但在刚才突发的情况下,简迟也来不及多想,犹豫几秒,将名片暂时放进了口袋。
“简迟。”
手抽出口袋的刹那,腕被人紧紧攥住,简迟回过头,邵航高挺的身影挡住了光线,灼灼盯着他,皮笑肉不笑地问:“不是说去超市吗?”
坏事总是成群结队地发生。
“你怎么会在……”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当然要问你,”邵航步步走近,逼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刚才见了谁?”
说话的间隙,他扫向旁边的餐厅,眼底晦暗的探究毫不遮掩。简迟叹了口气,声音毫不意外:“你跟踪我?”
“你该看看自己撒谎的样子,去超市,说得像是一去不复返一样。”
邵航冷哼一声,话语间尽是嘲讽,却泄出一丝没有藏好的气愤,简迟细细听着,更像是担心,不禁有些荒谬想笑。他从邵航手中扯出自己的手腕,转了转,“你开车来的吗?”
话题突然转换让邵航有些不悦地凝眉,片刻后硬邦邦吐出几个字:“是又怎么样?”
“反正你也没事,顺道送我回去,”简迟走在前面,脑海中反复浮现刚才发病的白书昀,还有白音年满是压迫的视线,“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邵航在原地站定几秒,最后还是抬脚跟了上去,“什么事情?”
“白书昀。”
楼上包厢的窗户边,厚重的砖红色布料挡住了投进来的日光,白音年站在窗帘敞开的那片缝隙后,垂首看着楼下拉扯的两个人,看上去姿态亲密地聊了许久,最后似乎达成一致,坐进了同一辆银色跑车里。
他的眸色比阴影更深几分,划过一片暗暗的思忖,手机举到耳边,毫不拖泥带水地对那头的下属下令:“调查一个叫简迟的人,明天之前把全部资料发给我。”
“是,白总。医生那边发来消息,小少爷的状态已经稳定下来了。”韩助理什么也没有多问,精简地汇报情况。
“看好他,”白音年厉声说,“把所有门上锁,窗户和大门旁边安排好保镖,不能踏出房间一步。这段时间我对他太宽容了一点,必须要让他记住不能再这样胡来。”
第65章 语音
“你见了白书昀?”
邵航握着方向盘,询问中透出一丝不明显的深意。
简迟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靠在椅背,看着飞过街景的窗外,“你们认识很多年了?”
“算是,他不是常说我和他是青梅竹马,”邵航勾着唇似笑非笑,带些嘲讽,“他爷爷和我爷爷是战友,小时候我跟爷爷住在一起,经常看见白书昀,他身体不好,长辈叫我一定要处处让着他,照顾他,天天这样说,弄得好像我要害他一样,他又总是要跟在我身后,跟屁虫一样甩也甩不掉。”
简迟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原因,邵航停顿一会,继续说道:“他从小脾气就不好,人前装得乖,人后遇上不顺心的事就又哭又闹,熟人面前放肆得没边。我看得出来,那些大人也看得出来,因为他身体差,所以全都让着他。”
“……看得出来?”
“我又不瞎,”邵航语气淡淡,“天天看他演,不知道累不累。”
简迟哑然,忽然有些同情费尽心思不想被看出真实一面的白书昀,能让邵航评价‘脾气不好’的人,大概率是真的脾气很糟糕。想起白书昀提到白音年时慌张的表情,简迟问:“他很怕他哥哥吗?”
这句话似乎碰到了什么敏感带,邵航不含感情地扯了一下嘴角,踩重脚下的油门,“他是怕,他们家两个兄弟,一个比一个神经。你理白书昀做什么?他对你说了什么?”
听到一个本身病得不轻的人说别人‘神经’,简迟复杂地回答:“没什么,小打小闹。”
“我把什么都告诉你了,你就回答我四个字?”
“这是事实,”看在之前用邵航钓出了白书昀的份上,简迟耐心不少,“他要是真的做了什么,我还能从里面出来吗?”
邵航意义不明地嗤笑一声,“我忍他是因为家里的关系,你忍他做什么?他要是对你不客气,你报复回去就行了。”
这对邵航而言的确简单,落在简迟耳里格外好笑,偏开头没有回话。邵航似乎也有什么心事,抿了下唇,余光瞥来,对上简迟的后脑勺又不甘地移了回去,放在旁边的手机划破沉寂,邵航看也没看地接起。
“说。”他对那头吐出一个字。
简迟被刚才的意外折腾得身心疲惫,昨晚漏掉的睡意在这个时候缓缓袭来,刚闭上眼睛,就被身边挂掉电话的邵航沉声打断,笃定的问句:“白书昀找人对付你家了?”
心骤然漏了一拍,简迟感觉脑子有些空白,续不上画面,“……什么?”
“他找你麻烦,为什么不告诉我?”邵航把手机扔向后座,重重一下砸在座椅的皮质软垫,“你刚才见他也是为了这件事情,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