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跟什么?”蔺妍手里举着一个透明小茶壶,很显然和在座的几位幼稚男大学生不在一个层次上,她神色困惑,“我是说我刚学会了做水果茶,让你来尝尝味道正不正宗。”
“……哦。”
柯文曜在旁边抱着蔺妍那个毛茸茸的大包坐着玩手机,这会儿也放下了,神色十分严肃地和何景乐对视,还把小何少爷看得有点紧张:“怎、怎么了?”
柯仔一笑:“我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你竟然能起这么早。”
“给我吃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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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文曜到底吃没吃屁是不知道,反正何景乐是坐下开始吃早饭了;家里没其他人,何鸿光去上班,江岚拉着婷姨去逛街,只剩下他们几个小年轻,他在嚼小笼包的间隙里,就争分夺秒地把事情经过跟这几人讲了讲,并且十分刻意地省略了中间堪称惨烈的波折,最后总结道:“……反正,就尽力做吧,万一真成了,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好想法,”向空山给颗甜枣又打他一棒子,感觉比何鸿光还会做爹,“不过这也太难了,我们当然会支持你,但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何景乐半宿没睡觉,就放在琢磨这事儿上,闻言,虽然不太有底气,但还是说:“我打算把这事整理一下发网上去……反正我那号不用也是闲着,不过还是要先问过君君姐才行。”
听上去像模像样,但这年头的网上求助其实本质和之前路边张贴的寻人启事之类没什么区别,并且网络信息多如牛毛,被淹没的风险也更加高;只单纯靠这么做,依旧没什么大用处。
“要是能发的话,我也可以帮忙,”余康哲插嘴说,“我那号大小也有十来万粉丝呢。”
余康哲上大学后就一直固定在社交平台分享连载条漫,这一年多积累了不少知名度,如果算上何景乐前段时间那场堪称乌龙的走红,他们的起点确实已经比一般情况下要高出许多;但向空山只是静静听他讲完,又追问:“再然后呢?”
何景乐撇开头不语,半晌,有点难以启齿地答:“跑,往各个地方跑,文字传达不到的地方,就用嘴巴去说给别人听。”
他当然早就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做,在昨夜入睡前的那半个小时,甚至已经完完本本地从开始规划到了结束;可是天一亮,发热的头脑冷却,却发现无论怎么说都显得太过于理想主义,好像上下嘴皮子一碰,一切就都会朝着他所期待的方向发展了似的。
可是说都说了,他干脆眼一闭心一横,继续道:“我打算去做志愿者,这世界上找不到家的不止一个赵元思,如果、如果能找到更多的人——”
那么,未曾谋面的、与他拥有深刻缘分的赵元思,是不是就能够拥有更多的好运,直至真正相见的那一刻到来?
他肩上忽然一热,是柯文曜没个正形地揽住他,讲话还是一如既往地欠了吧唧,但此刻却怎么听,怎么像是在替他圆场:“乐仔,我说你这思想觉悟也太高了,为父怎么突然感觉有点配不上你?”
他浑浑噩噩地笑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心中所想,因为横竖听上去都是些冤大头才会去做的事情;而且真平心而论,赵家和他的关系,也仅仅止步于他这一张相似的脸而已,他实在没必要——或者说得更难听一些,他压根没资格做到这一步。
干嘛要没事找事呢?他偶尔也这么想,反正鞠听萍生了病,他甚至想过,真有一天,自己和赵元思肩并肩地站在鞠听萍面前,对方都不一定能认出谁是谁;他明明只需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可以,为什么要为这不一定能成功的相聚努力?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他下意识接起来,听见是好长一段时间没曾见过的曲冠玉,对方在电话那头问:“景乐?我是曲冠玉,刚才听辛随说了些你和何家的事情,就冒昧打电话来,想问一下,你现在是准备继续找赵元思是吗?”
“……嗯。”
不知是不是他错觉,他听到这位老教授的声音里竟然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哽咽,就好像一直在等着这一刻,对方一连串地说好,然后又紧接着讲:“我还保留着当初赵元思失踪后的所有信息,如果你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
于是电话被挂断的那一刻,他又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仅是因为但凡是人,都需要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而投身于这个救助过程就是他作为何景乐存在意义的缩影;更因为,人类苦难有千千万万种,今日你目睹别人所经历的,或许明日就以你为主角,在绝对的不幸面前,没有人能保证自己一定就是全身而退的那一个;所以才要时刻心怀悲悯,对一切不幸保持最大程度的警醒。
要共情痛苦,才不会死于痛苦。
不然,人要怎么成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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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人放屁:噗
何景乐放屁:明天早起
我放屁:这个月肯定能写完
第100章 无用悔恨
整通电话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是以何景乐也没能问出刚才还在酒店和自己通话的辛随怎么突然就有时间和导师联络,而对方的导师又真的正巧和这件事有关;昨晚到今早的一切都脱离他的想象范围,他有心想再去追问,但坐在一旁的蔺妍已经担忧地摸了摸他脑门:“怎么了?”
他蓦地回了神,才发现其他人都盯着他看,离得远一点的虞叶好还不太高兴地锤了向空山一下,胳膊肘朝外拐了,但好像又没完全拐,以一种奇妙的护犊子语气埋怨着说:“你着急着问什么呀,又不是能一下做完的事儿!”
身为何少爷坚定的闺蜜团成员,虞叶好单方面把何景乐此刻的跑神解读为失魂落魄,并且毫不客气地全怪在向空山头上,上来就是哐哐一顿乱锤,后者只能无奈地接住他没使劲的拳头,想了想,还是转头解释道:“乐仔,我不是那意思。”
“我知道。”何景乐说,“我刚才就是想事呢,没什么,别担心,一会儿我就去给君姐打电话。”
柯文曜原本还有点紧张地观察着他的反应,闻言,长松了一口气,他站起来,把自己一直当抱枕的蔺妍那大包背在肩头,冲众人道:“那行,我们就先走了——乐,有事记得群里说!”
蔺妍跟着他一块站起来,看上去两人是要一起走,其余人都没什么反应,只有刚起的何景乐懵懵的:“这是干嘛去?”
“妍姐今天有搏击术的体验课,”柯文曜争分夺秒地把杯子里水果茶给喝光了,才继续说,“我刚好在那附近的健身馆办了年卡,就顺道也去练练,结束了我俩还能一块吃个午饭。”
自从上次他们听说过何景乐那桩无法无天的拐卖未遂案,蔺妍作为几人里唯一一个女孩,又是个一根筋的性子,就成了重点保护对象。
何景乐被说服了,他“哦哦”地点了两下头,突然想起什么:“哎不对,你什么时候办的健身卡啊,之前我要办那时候你不是还说——嘶!”
余康哲面无表情地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
“没事没事,”虞叶好慈爱地朝已经站起来的俩人挥手,“什么也没,去吧去吧。”
柯文曜被他的表情震了一身鸡皮疙瘩,莫名其妙地和蔺妍一块走了。
门锁咔哒一声响,憋了半天的何景乐开始抱着自己的脚嗷嗷地嚎,试图以眼神让刚刚踩他的余康哲陷入自我谴责,结果后者鸟都不鸟他,还是最后,被他看得实在受不了,才啧啧地说:“你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
“看出什么——”
何景乐比刚才的柯文曜还莫名,但他话说半截,终于迟钝地意识到了什么,表情立刻变得十分惊悚:“我靠,你不会是说他们俩——”
“啊,我觉得现在应该还没到那种程度。”余康哲说。
“但之后可说不准。”虞叶好补充。
“那不也挺好的么?”向空山总结陈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