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 / 2)

且醉非觞 月佩环 4081 字 9天前

男人似乎睡着的样子,任由他盖住口鼻。

原辰卿望了望薛不二,道:「这个是你的病人?」

薛不二苦着脸道:「是啊,救了个白眼狼,本来以为他会有钱,谁知一文钱也没有,还点了我的死穴,如果我不在半个月之内为他做刀圭之术,改了它的容貌,我的命就保不住了。」

「改变容貌?」

原辰卿吃惊地看了看湿布下盖着的面庞,湿布很薄,依稀能看出男人轮廓不错,即使不是最俊美的男子也超出常人许多。

「是啊,遇到一个疯子,要把自己好端端的容貌毁掉,变成常人。」薛不二摇了摇头,在温泉里洗干净手,用旁边的白布擦干净手上的水珠,「不说他了,你现在感觉怎样?看到你的来信说,你被人下了药……这个就是传说中的生子果引发的病症么?」

薛不二眼睛落到原辰卿鼓起的小腹上,严肃的表情让原辰卿的尴尬收起了几分,却又忍不住心下猜测薛不二在心底是早就笑破了肚皮。

「是的。如果可能的话,我能不能在临死之前,见一眼我的孩子?」原辰卿轻声说。

其实剖腹而死的这个过程他早就想过千遍,开始时是觉得可怕,但后来心情平稳了,只觉得此事万万不能被人知道,否则自己不是女子却难产而死,实在是丢尽了男人的脸面,但是到最后这些也顾不上了,心里只想着腹中的孩子,想着别家的小孩一出生便会有母亲疼爱,而他却是撒手而去。

他的孩子如此可怜,而他还要执意生他下来,让他在这个世界上受罪。

原辰卿忽然发现自己真是个残忍的人。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从来不顾别人怎么想——认为孩子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所以执意要把他生下来,而如今自己要离开孩子了,却又觉得孩子十分可怜。

其实自己真的是个自私的人吧。离开萧远浚,也是因为认定他是一个不会长情的人,终于还是会忘记自己。

他曾经自私地设想过,萧远浚会记得自己一生,在一生中很难再爱上别人……但这是不切实际的。像这样的深爱,他从来没有见过。他见的多的是,妻子尸骨未寒,丈夫就娶了别人。而且,萧远浚从九岁起就学会喝花酒,也不可能会为一个死去的人眷恋一辈子。

他也早就知道自己不是那个幸运的人了。

幸运是属于世上极少的部分人的,但绝不是他。从连续那么多年都没有找到沉香墨莲他便已经知道。

「如果我的刀够快的话,你可以听到他的哭声,甚至还能见他一面。」薛不二看着他的眼睛,平和地说。

自从看到那封信后晕倒醒过来,萧远浚就一直处于恍惚状态。眼前依稀是被自己撕碎的信,一看到就感到心口抽痛的字迹:

「鸿雁到时,想来已是死期。山长水远,不必再来寻我。但求他生有缘,或可重逢……」

他生有缘?

今生有缘都已错过,他还能奢求他生么?

这个骗子,这个骗子……明明说好了一生相守,原来只是骗他的谎话,他根本就是……根本就是从一开始就在骗他,他甚至可能从来没爱过他。亏他还曾经为他如此喜欢自己而窃喜,为不能像他爱着自己那么爱他而惭愧,为了他而幻想的种种美好未来……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他迷迷糊糊的,感到自己的胸口痛得麻木,血不断地从嘴里流出来,他痛恨自己竟然会为那个混账男人伤心,用手紧紧地捂住嘴,但是血从指缝里渗出,流得手上都是。尽管已经派人去找原辰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萧远浚明白,原辰卿别的可能骗他,但生死这么大的事情,他绝不可能骗自己。

弥蒙地,他似乎听到有人叫他:「王爷……王爷……你怎么了?」「太医……你快来看看!」

「四弟,我早就说过,你怎地如此不小心……」

……

嘈杂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着,他不能确定说话的人是谁,也分不清说话的人到底在何时何地,他努力睁大眼睛,却看到眼前五彩斑斓,仿佛漫天的花海……如同他带着原辰卿去到自己童年最爱的地方……那时对他并没有什么感觉,但如今重新回想起来,他的一笑一怒都会让自己心动。

可是再也见不到了,再也见不到了!

他挥舞着双手,似乎要从痛苦和绝望中挣脱,但眼前那漫天的花海,却在自己的挥舞中变成一片片,支离破碎。

「阿卿,阿卿……你为什么要骗我?」他喃喃地,试图抓住身边的任何一样东西,却发现什么也抓不住。

身旁依旧是嘈杂的声音,但眼前却似乎看到男人的背影,男人慢慢转过身来,对着自己一笑,微微眯起的狡猾的眼睛,似笑非笑的温暖。

迷迷糊糊地,他似乎想起,那么早的时候,他曾经告诉自己,会随时离开自己离去,但少年的自己并没有想过会遇到生离死别,所以选择了不相信。想不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依稀往日,他低低地对着他笑了一下,告诉自己:

小浚,其实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我快死了……

他睁大眼睛,似乎要看清男人的表情,抓住了男人的手,大叫着:「阿卿,不要离开我!不管你是不是骗我的,只要你留下来……只要你留下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男人眯起眼睛笑起来:「傻孩子……」

他说傻孩子……傻孩子……像以前一样……

萧远浚渐渐感到安心,但心里说不出到底是喜悦还是悲痛。在他心里,自己一直就是没长大的孩子……但这总算也是一个亲昵的称呼吧……

总胜过再也不能听到他的声音,再也触摸不到他的身体,再也闻不到他身上淡淡的熏香气息。

萧远浚微笑了一下。呢喃着说:「阿卿,真好,你一直在我身边了。」

……

「王爷,您说话啊?是醒过来了么?」

王府的侍卫们发现多日重病在床的永安王爷今天醒过来时,第一次没有气愤伤心,反而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苍白的容颜如雪,但目光呆滞,似乎根本没听到身边有人叫他,只是紧紧抓住身边一个侍卫的手,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细声说:「阿卿,我们一辈子不分开……」

手腕被抓得生疼的侍卫害怕得大叫起来:「来人啊!救、救命!王爷……王爷好像要疯了……」

原辰卿随着薛神医走入茅屋,在他常坐的椅子上坐下,伸出手让薛神医切脉。

薛神医两根手指搭上去,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奇怪……」他像是喃喃自语,换了手搭上原辰卿的手腕,「奇怪……怎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