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并不明白也不想明白那天他和松田阵平回去以后役所守人和莫里斯发生了什么。和役所守人相处的九年让他学会了对一切发生在这个混账警官身上的事不听不看不问，因为一旦有所了解大概率会得到一个让人心梗的回答。

可是他刚刚结交的松田阵平显然还没了解到这样做的重要性。在吃早饭的时候他主动端着餐盘靠近降谷零，端着一个厚蛋烧低下头，妄图用这样的姿来掩饰他在和降谷零说小话的事实。

“喂，昨天晚上他真的……”

降谷零深吸一口气，甚至现在想修一身功德金光立地成佛，从此六根清净四大皆空。他望一眼两张桌子外的役所守人，没跟松田阵平解释役所守人总能在一堆杂音中准确辨别出编排自己的那句话。

他硬生生克制住自己端起餐盘的冲动，努力露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什么？”他说，极力让语气平静无波，适当透露出一分疑惑，“昨天晚上我们见过他吗？”

松田阵平似乎从他的表情中意识到了什么，一口把那个厚蛋卷吃下去，没再试图找他忆往追昔。他的另一只手伸到桌子底下，不一会儿，降谷零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今天是休息日，手机总算回到了他们手里。

「昨天晚上我们看到的真的是他吗？from松田」

「大概……from降谷」

「喂喂，完全想不到啊。感觉他课上课下完全是两个人。from松田」

「怎么说呢，虽然有心理准备，但他在莫里斯女士面前会这样我完全没想到……from降谷」

「不如说完全没想到课上那么严肃的警视在女人面前会像一条狗一样啊。from松田」

松田在这方面确实毒舌，但不得不说“像狗一样”这句评论也不能算是言过其实。他现在想到昨晚役所守人的那种热切，仍会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这天晚上，降谷零难得想要上天台吹吹风。

可他慢慢走上天台的时候，却在天台上看见了一个意料不到的身影。这实在是一件意外的事，他还以为他会和那位莫里斯小姐出门去约会。

“……”他站在门口许久，最终还是走到了那道身影的旁边。

走到了役所守人身边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位理应春风得意的警视，指尖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

役所守人察觉到他的视线，朝他摇了摇那只烟，脸上一派苦笑，“很意外？”

降谷零确实很意外。过去九年，役所守人并没有跟“烟”这种东西沾边过。

“我的话，其实很早就会抽烟了。”役所守人把那只烟叼在嘴里，深深地吸一口气，“在十六岁的时候，那个时候压力太大总想找点什么东西发泄。后来也知道这种东西不好，抽了一会儿就戒了。再后来清子出生，二手烟对孩子不好，就没再抽过。”

他停顿一下，转过头来，咬着烟嘴对着降谷零笑：“昨天晚上坐在我后面的是你和松田吧，现在对我印象碎裂了？”

降谷零沉默了一下，算是默认。

役所守人把烟拿下来，转了个身，坐下来，靠着护栏。他背着光，在降谷零的角度，只能看到他被月光照得发亮的后脑勺。于是他也转身坐下来。

役所守人在那边靠了一会儿，直到降谷零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突然发声。

“你有过什么为之奋斗的执念吗？你十三岁时我遇到你，你就说自己要当警察了，我可不信你没有。”

降谷零骤然想到了艾莲娜老师。但他没有开口，仍等着他后面的话。

“我是在十三岁的时候遇到克拉拉的。不过你的话，还要更早吧。”役所守人顿了顿，“那个时候我一看到她，就觉得她真漂亮，我以后要娶到一个这样漂亮的人做妻子。毕竟还是小男生时候的想法，觉得一定要一个好看的人做自己的妻子。”

他的头往后一仰，躺到围栏上，盯着中天的月亮。

“但一直到十七岁的时候，我才开始跟她谈恋爱。”役所守人语速缓慢，“她在我十三岁的时候说她喜欢学习好的人，所以我跟着她上东大，再后来我们有了清子，再然后……”他突然笑出来，“我就被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