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冠英大奇,
问道:“爹,干甚么呀?”
陆庄主惨然一笑,向郭靖与黄蓉道:“在下与两位萍水相
逢,极是投缘,本盼多聚几日,只是在下早年结下了两个极
厉害的冤家,眼下便要来寻仇。非是在下不肯多留两位,实
是归云庄大……大祸临头,要是在下侥幸逃得性命,将来尚
有重见之日。不过……不过那也是渺茫得很了。”说着苦笑摇
头,转头向书僮道:“取四十两黄金来。”书僮出房去取。陆
冠英不敢多问,照着父亲的嘱咐自去安排。
过不多时,书僮取来黄金,陆庄主双手奉给郭靖,说道:
“这位姑娘才貌双全,与郭兄真是天生佳偶。在下这一点点菲
仪,聊为他日两位成婚的贺礼,请予笑纳。”
黄蓉脸上飞红,心道:“这人眼光好厉害,原来早已看出
了我是女子。怎么他知道我和靖哥哥还没成亲?”郭靖不善客
套,只得谢了收下。
陆庄主拿起桌旁一个瓷瓶,倒出数十颗朱红药丸,用绵
纸包了,说道:“在下别无他长,昔日曾由恩师授得一些医药
道理,这几颗药丸配制倒化了一点功夫,服后延年益寿。咱
们相识一番,算是在下一点微末的敬意。”
药丸倒出来时一股清香沁人心脾,黄蓉闻到气息,就知
是“九花玉露丸”。她曾相帮父亲搜集九种花瓣上清展的露水,
知道调配这药丸要凑天时季节,极费功夫,至于所用药材多
属珍异,更不用说,这数十颗药丸的人情可就大了,便道:
“九花玉露丸调制不易,我们每人拜受两颗,已是极感盛情。”
陆庄主微微一惊,问道:“姑娘怎识得这药丸的名字?”黄蓉
道:“小妹幼时身子单弱,曾由一位高僧赐过三颗,服了很是
见效,因是得知。”陆庄主惨然一笑,道:“两位不必推却,反
正我留着也是白饶。”黄蓉知他已存了必死之心,也不再说,
当即收下。陆庄主道:“这里已备下船只,请两位即速过湖,
路上不论遇上甚么怪异动静,千万不可理会,要紧要紧!”语
气极为郑重。
郭靖待要声言留下相助,却见黄蓉连使眼色,只得点头
答应。黄蓉道:“小妹冒昧,有一事请教。”陆庄主道:“姑娘
请说。”黄蓉道:“庄主既知有厉害对头要来寻仇,明知不敌,
何不避他一避?常言道:君子不吃眼前亏。”陆庄主叹了口气
道:“这两人害得我好苦!我半身不遂,就是拜受这两人之赐。
二十年来,只因我行走不便,未能去寻他们算帐,今日他们
自行赶上门来,不管怎样,定当决死一拚。再说,他们得罪
了我师父,我自己的怨仇还在其次,师门大仇,决计不能罢
休。我也没盼望能胜得他两人,只求拚个同归于尽,也算是
报答师父待我的恩义。”
黄蓉寻思:“他怎么说是两人?嗯,是了,他只道铜尸陈
玄风尚在人间。但不知他怎样与这两人结的仇?这是他的倒
霉事,也不便细问,另一件事却好生奇怪。”当下问道:“陆
庄主,你瞧出我是个女扮男装,那也不奇,但你怎能知道我
和他还没成亲?我不是跟他住在一间屋子里么?”
陆庄主给她这么一问,登时窘住,心道:“你还是黄花闺
女,难道我瞧不出来,只是这话倒难以说得明白。你这位姑
娘诗词书画,件件皆通,怎么在这上头这样胡涂?”正自思量
如何回答,陆冠英走进房来,低声道:“传过令啦。不过张、
顾、王、谭四位寨主说甚么也不肯去,说道就是砍了他们的
脑袋,也要在归云庄留守。”陆庄主叹道:“难得他们如此义
气!你快送这两位贵客走罢。
黄蓉、郭靖和陆庄主行礼作别,陆冠英送出庄去。庄丁
已将小红马和驴子牵在船中。郭靖在黄蓉耳边轻声问道:“上
船不上?”黄蓉也轻声道:“去一程再回来。”陆冠英心中烦乱,
只想快快送走客人,布置迎敌,哪去留心两人私语。
郭黄二人正要上船,黄蓉一瞥眼间,忽见湖滨远处一人
快步走来,头上竟然顶着一口大缸,模样极为诡异。这人足
不停步的过来,郭靖与陆冠英也随即见到。待他走近,只见
是个白须老头,身穿黄葛短衫,右手挥着一把大蒲扇,轻飘
飘的快步而行,那缸赫然是生铁铸成,看模样总有数百斤重。
那人走过陆冠英身旁,对众人视若无睹,毫不理会的过去,走
出数步,身子微摆,缸中忽然泼出些水来。原来缸中盛满清
水,那是更得加上一二百斤的重量了。一个老头子将这样一
口大铁缸顶在头上,竟是行若无事,武功实在高得出奇。
陆冠英心头一凛:“难道此人就是爹爹的对头?”当下顾
不得危险,发足跟去。
郭、黄二人对望了一眼,当即跟在他后面。郭靖曾听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