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到如此大相径庭的意见,都被勾起了好奇心,忙追问:“怎么说?”
“凉州最大的毒瘤是什么?”青年先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那个从西北来的学子最先回答出来:“是世家。”
青年点了点头:“过去的凉州屡屡东出不利是因为最大的话语权属于是世家的掌权人,这些西北世家大多是当年因敬帝变法,在东都待不下去后搬离的。他们思想陈腐,固步自封,贪图天下,却又紧捂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的利益不肯撒手,自然什么事也干不成。”
青年的话很尖锐,把凉州最大的弊病分析得极为透彻。
“不过两年前,凉州发生了一场政变,如今掌权的刘玄却有与旧世家完全不同的政见与思维,不可再以旧目光来看。”
有人反对道:“但就算这样凉州依旧是凉州,贫瘠、偏远,如何打败新朝?”凉州是天下学子最不看好的地方,所以去那里寻前程的也最少。
“那我们就就事论事,只说此战。”青年说着走到学子们的桌前,坐了下来,“凉州此次出兵,目标不是上庸。而是在——襄阳!”
说这话时青年眉眼弯弯,笑得明朗温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在众人惊讶又期待的目光中他继续说了下去,并抽出一支筷子沾了茶水在桌子上比划:“若能占据襄阳,进可攻南阳、东都,退可据守益州、交州大片之地,东联红巾军。然而唯一的问题是……”
“窦骁?”一个学子毫不犹豫地回答。窦骁可谓凉州的噩梦,这些年无论多少次秣马厉兵、挥师东出,都折戟在七星原,凉州想东出,窦骁必须得除。
但怎么除却没人有办法。
宇文循或与窦骁有一战之力,但凉州没办法花那么大的代价去打,毕竟争夺天下的势力现在可不止他们和伪朝。
不料这番分析却被青年否定:“窦骁虽骁勇,然不足为惧。”得不到主君信任的将军,无法发挥最大实力。
窦骁不足为惧?
青年屡屡语出惊人,旁人也不以为奇了,只看他如何圆:“那凉州的问题在哪?”
青年回道:“问题在于夺下襄阳必然导致凉州战略中心南迁。”
有人不以为然:“这算什么问题?”在旁人眼中,凉州那个地方鸟不拉屎,早就该丢了,也就刘玄守着当宝贝疙瘩。
青年笑了笑,没有解释下去。他说的已经够明了,懂的人自然能一下明白。
凉州被称为军事重地是因为它曾是沟通中原与西域的关窍,自从中原战乱,商路断绝后它的战略意义便失去了,只剩下贫瘠、偏远,根本就不适合作为入主中原的根基。
然为何这么多年了,他们依旧以凉州为据点?只因凉州最大的问题:世家拥权。
世家们的根在凉州,自然不愿迁都。何况这些年龙渊关给了他们天然的安全感,加剧了他们守旧的思想。
然如今刘玄对南方用兵,一旦在南方打下基业,那么不管他们愿意还是不愿意,重心南迁是必然的。有迁必有动,如此一来刘玄便有了大把的削弱世家权利的机会。
不过世家虽然腐朽却不傻,一旦他们反应过来,凉州必有一场动荡。
这些道理都是懂的人一听便懂,不懂的人也没解释的必要。
一旁等面的韩昭将这桌学子的谈话尽数听入耳中,也一下听明白了青年语中之意。他一边敲着桌子,一边将注意力放到那桌的谈话中。
学子们对凉州的政治兴趣不大,更能激起他们热血的是眼前这场将会发生的战争。
有人问青年:“既然此次出征对凉州有极大意义,为何他们不派宇文循?只派了一个才二十岁的小将?”
青年挑眉:“小将又如何?切不可轻视少年人。”
那人不服反问:“那你说凉州军在兵力、财力都弱于新朝的情况下,劳师以远,然后去打以逸待劳的新朝军队。如何取胜?要知道新朝有十五万大军,带兵的又是深得窦骁真传的窦诚。”
青年谦虚地笑了:“琚只读过兵书未上过战场,对用兵之事不敢妄言。不过凉州若要达到目的,此战必要满足三点:奇、快、险。”
“如何奇、快、险?”
“出其不意谓之奇,攻其不备谓之快,以小博大谓之险。”
儒生们还没反应过来,但旁听的韩昭知道这位青年全说中了。
凉州此战打的是个时间差,这边一进攻,龙渊关空虚的消息便再也瞒不住窦骁。
旁人看着是凉州军被窦骁困在偏远之地八年,然何尝不是龙渊关把战无不胜的窦骁拒之门外八年。如今攻破龙渊关的天赐良机在眼前,窦骁必不可能错过。
所以赵寄要和窦骁比攻城速度。
他要在窦骁攻破龙渊关之前取得让窦骁不得不退兵回防的战果,即:兵临东都。
此战时间紧张不用多说。
再加上赵寄立的三个月的军令状,在路上就要花去月余,如此一来时间更加紧迫。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就算赵寄的兵法为韩昭所教,他也不敢肯定说自己知道赵寄如何用兵。
但无论哪种可行的办法都要奇要快,如此一来,自然是兵行险着。
而青年能以精炼的三个字将精要提炼出来,必然是吃透了将来的战局。
对政治见地如此透彻,又在兵法上又这般造诣,此人不可小觑。
韩昭的神情严肃起来,开始细细打量青年,甚至打开了许久不用的系统面板。
青年是布衣,面板很干净,只有一个名字:程琚。
韩昭内心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