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爹的家乡在一次黄河泛滥时屋毁人亡,剩下他和一个十岁的孙子幸免于难。耽不下去了,就冒着生命的危险来到此地,以现成的木材,以现成的茅苇搭建一间简陋的房子,沽酒卖茶。行旅客商在崎岖枯寂的山路上跋涉了一二个时辰,肚会饥,口会渴,在这饥渴难耐的时候,骤见酒店茶招。其欣喜当可想而知。虽是野店,又何如城市中的酒肆茶楼,任谁都要入内进点饮食,打打尖,歇歇腿,因此生意颇为不恶。俗语说,最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最安全的地方。
黄老爹那个地方正好处在雄鸡渡和野猪林的中间,就这样,形成了一个三不管。再说,强盗不动光棍,再说,强盗多半亩林,他们有时侯会借机会出来喝上几杯,久了不成了朋友哩!麦小云也不例外,他迈进了这家野店。
黄老爹的孙子黄大牛一见立即趋了过来。
“客官,你喝酒?”
“喔!不,我喝茶。”麦小云地接着又说:“还有,请你再拿两个馒头,一盘牛肉,和一碗酸辣汤。”“是。”
黄大牛熟练地先泡上茗茶,然后进里间去张罗其他的吃食了。
麦小云一面喝茶。一面打量着屋内的一切,见房屋虽然简陋,桌椅虽然粗糙,但却收拾得十分洁净。这时约属巳时正中。行旅客商尚未到达此间,再说巳时也不是进餐果腹的时刻,是以只有靠窗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二人在饮酒谈天。那两个人都是四旬年纪,一个腰间缠着一副鸡爪飞抓,个凳旁搁着一面紫藤盾片。麦小云见物知人,这两个人正是雄鸡渡的瓢把子。
缠飞抓的叫“草上飞”吕万程,一身轻功驰名江湖。
使盾片的叫“叫五更”董方亮,那盾牌只是抵御对方兵刃之用,至于攻密武器,他囊中藏有为数不少的卵石铁弹,以暗器方式会出发射,得心应手,百发生中。馒头现成的,牛肉现成的,酸辣汤的作料也是早就准备定当的,所以不到一会,全部捧出来了。吕万程他们见麦小云只有单身一人,但却来得镇定,来得从容,一点也不像被洗过身子的样子,不禁感到有些惊异。
第十五回 青龙义护赈灾银
可是,他们目前有重大的事情待办,因此也就懒得过去查问了。
只听董方亮说:“大哥,点子怎么到现在还不见到来?莫非消息有了差错?或者在上头被人捷足先登了?”“应该不会。”吕万程抬头朝大路北端一阵张望,然点继续地说:“大家不是经过协议?彼此会合,到这才一起发动,来个前后合出。”“话虽不错。”董方亮显得有些焦躁,他接下去说:“但另外尚有几起什么侠义人物.他们也在觊觎这批银子哩!”“不会吧!侠义人物应该不在乎银子。”
“难说啊!要知道人心难测,鸭肫难剥。”
吕万程沉吟了一下说:“唔——那我们又应如何取决呢?”
“何不赶上去看看。”
“好!”吕万程饮干了杯中的余酒说:“我们走!”
董方亮姑了起来,他一手抓起盾牌,一手摸出一块碎银丢在桌子上,率先地走了出去。吕万程摸一摸腰间的飞抓说:“大牛,钱在这里,不用找了。”
他随后也迈出这屋子。
黄大牛立刻快步走过来相送,在背后还打躬作揖地说:“谢谢二位,谢谢二位好汉。”麦小云在雄鸡渡曾听那帮强人说他们瓢把子在前面做大买卖、如今又听董方亮说该批银子还有几起侠义门的人也在觊觎,他不禁煞费思量了。凡强人口中指的大买卖,该是数目不少的金银财宝,如今从董方亮他们的谈话中证实了这果然是一批银子。银子既然被称成了“批”,其价值必定很大,但是.运输大批的银子,也必然会雇请镖局的人解押护送。就像忻州客栈的行旅,他们无非也是在等候足够的人数,然后集腋成裘,各出一份费用,才由专门走这条路线的人带领上道。不管这批银子的来路是否正当,不管这批用于有没有镖客护送,白道中的人士怎么也会起觊觎之心呢?麦小云摇摇头,他实在是想它不通。
谁都有好奇之心,既然想不通,何不跟上去看看,再说,有强盗打劫行旅,他义无返顾,也得拔刀阻止呀!主意既定,随即三口两口地胡乱吃了一些,擦擦嘴巴,漱漱口腔,然后结清账款也上路了。野猪林在望了。
野猪林的形势要比雄鸡渡险恶多了。
它道路蛇行,弯弯曲曲,它悬崖倒挂,颤颤巍巍,教人见而心悸,瞧了胆寒。麦小云虽然追蹑在吕万程他们身后十数大之处,但是,野猪林内传出来的打斗喝叱声,兵刃碰撞声却与前面两人听听到的同样分明,同样清晰。吕万程已经松下围在腰间的飞抓和董方亮快步奔了过去。
麦小云也是身形一展,几个起落,随即隐藏在一棵樨树同一株枞不合樾之间。那樨树是常绿半亚乔木,枝繁叶茂,秋时开花,其状乳白而细碎,其味芬芳而波馥,俗称桂花。枞本则是松树的一种。
他举目眺望,见一个山凹的盆地上,有七个人围着四个人在相互厮杀。
尚有三个人,则分别的站在不同的角落,袖手观看着。
“喔!原来如此。”
麦小云的疑团打破了,他了解为什么也有白道人仕参与其事了。
因为,被围在核心中的那四个人是宫廷侍卫,他为探查身世,也曾经与这几个人二度交过手。自从满清人关,世祖顺治立国伊始,传到康熙、雍正,前后已有五十年来之久。但是,有些白道人仕仍以大明遗民自居,他们不但不事清廷,还经常以戈相向,与之敌对,寻隙难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