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员有些许卡壳。
“我们可以分开和您聊聊这封信,分开录像作为记录。”
陆虔忽然开口,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我们现在的关系不太适合这样,是吧?”
那是亲密关系将断未断时候的伴侣,还寄希望于调解能挽救婚姻时才应该做的事。
喻识的反应是扭头躲开了他投射过来的目光。
这么明显的抗拒,已经不需要再多说。
观察员似乎早就了解了他们的情况,也没有继续坚持,只请喻识先在另一个房间等一等。
房里陈设简介,只有小桌上摆着个花瓶,插了几丛花。
还没等他数完花瓣有多少,门就被轻轻推开。
这么快吗?
“抱歉。”
观察员还未开口,他已经挂上轻柔的笑:
“刚刚我不太礼貌——”
“没关系,”不知陆虔向观察员说了什么,这人看向他的眼神似乎温柔了不少,“别担心,我们聊完这一次,往后我分别去您家和陆先生家随访一次,并在这个月内陪同您接受治疗,观察期就可以结束了。”
喻识只是点了点头,顺势也笑得浅了些,像是适时被勾起了什么不太美好的心绪。
“您是读过陆先生这封信的吧?这是副本。”
他接过观察员递过来的纸,就着阳光,仔细看了看。
信纸上印着离婚调解中心的徽章,上面赫然写着:我的伴侣温柔、优雅、体贴,拥有一切omega贵族的美德。即便是难过时哭泣,也静默无声……
确实是读过的,原件的碎片现在还躺在他书房的垃圾箱里。
那封信简直胡言乱语。
他从来不会当着别人面哭,连在母亲面前都没哭过。陆虔理应是明白这点的,也不知为什么写得乱七八糟。
那天他收到信时的心情,到现在他还记得。
“读过,”他把信推了回去,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不过,这封信没准是他秘书随便写的,我的意思是,您不用太严肃。”
“您这么觉得吗?”观察员像是切切实实吃了一惊,回道,“可是陆先生刚刚和我聊起信里的回忆时,说得很认真。”
尽职尽责的观察员禁不住回想起了方才陆先生面上难得一见的温柔。
“这封信?是我在出任务时写的,有些匆忙。嗯……枝枝从小很文静。”
陆虔大抵是触景生情,也或者是方才压抑太过,和他说了不少。
说是,喻识小时候总是被围着,众星捧月,小嘴刚张开还没来得及哭就会抱起来哄。长大一点儿后,已经学了贵族omega的礼仪,像模像样的,一定要端着个漂亮的架子,见到人就甜甜地行礼,难过时也不肯在别人面前失态。
只有特别伤心时眼泪才会吧嗒吧嗒掉,但也躲着不见人,自己静悄悄抹掉。等睡着了,脸上还留着点泪痕。
他从来没有见过严肃的陆将军露出这样的表情,也没想到外表这样沉稳的alpha说起这些回忆时这样滔滔不绝。
说来说去,还是陆虔自觉说得太多,催他快点结束,他才反映过来。
结束时陆虔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告诉他,喻识今天心情不太好,请他不要介怀,还要麻烦他快点结束,因为今晚该是喻识在家里自测腺体温度的时间。
年轻的观察员望向喻识的目光满是惋惜。
喻识见过太多这样的眼神,只是摇摇头,语调仍不失温和:
“先生,谁都有回忆的,但回忆不能说明什么,也不能挽救什么。”
“……好吧,我们来聊聊您写的信——书写很漂亮。”
“谢谢。”
“您没有别的想说的?”
“没有。”
“唔——我们看到您的信里,对于陆先生的描述,似乎和他在军署网站的主页介绍,没有什么区别?当然,词汇和句式都非常特殊,呃,我是说,优美、典雅,很有底蕴。”
“或许一样吧。”喻识懒懒应了一声,过了半天,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陆虔以前的宣传页确实是我把关的,也许有些重叠。”
“好吧,那么,”观察员瞧出了他的兴致缺缺,开始绞尽脑汁,“您是觉得陆虔为您的写的信不够认真?”
“我在签署离婚协议的前一晚才收到这封信,差一点就导致签署延期。”
喻识声音淡淡:
“我不知道他和您说了些什么,如果您想问我的感受,我只能说,信里写的人压根就不是我。”
“这封信写得匆忙,让您觉得太敷衍了?”
“您好像很不同意我的看法。”喻识不再回答,只饶有兴趣地打量这眼前这个年轻的omega观察员。
“就我所见,”观察员果然认认真真回复,“陆先生虽然军务繁忙,但对您还是很好的。”
“就凭那一封字迹潦草的信?”他差点要笑出来。
“不仅如此,陆先生一直对您很上心,”观察员对他的冷笑浑然不觉,“我们查阅过每年每月陆先生寄给您的邮单——都是全帝国仅此一份的贵重礼物,从没有断过。”
“就这样?”
“您今天戴的项链,也是陆先生送的吧?”
喻识下意识摸了一下项间,摸到了一颗温凉的小睡莲。
这是陆虔送给他的那条苍绿的项链,小睡莲的两瓣刻着他们的姓名。
……他觉得比起关煜送的更好看,也就戴了,反正从小到大他的首饰盒里堆满了陆家送的东西,清也清不完。
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想了一想,决定和眼前年轻的omega说得清楚一些。
“您可能觉得这些都很珍贵——但我不得不说,金银宝石对我们而言只是唾手可得的玩意。”
“我的意思是,他按时给我送来的,您口中所谓的他对我的好,不过是对他而言,一文不值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