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来,他赌赢了。
门吱呀一声,陈怀柔脸上被热气一催,有些恍惚。
床榻上死气沉沉,没有一点活物的感觉,薄衾几乎看不出起伏,窗角的烟雾随风破成一缕缕的银线,随着门被合上,又慢慢凝成水雾。
她走到床前,看着形销骨立的人形,鼻尖一酸,她别开眼睛,拭去萦在眼眶的泪,坐下,伸手,从衾被上攥住宁永贞的手,拉到跟前。
“真没用!”
她抱怨,嗓子哑的就像夜枭。
“以前你身子那么好,寒冬腊月还跑到冰池子里游泳,何曾生过病。现在呢,不过落了水,受了点风寒,竟然躺了半个月,宁永贞,我可真是瞧不起你。”
她搓了搓宁永贞的手背,隐约看出点血色。
“真可怜,你都要死了,”她替他将手指挨个揉按一遍,又慢慢放下,“他们都说你要死了,除了冲喜,什么都救不了你。”
宁永贞一动不动,躺的就像一具尸体。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爹娘说过,我命好,谁若是娶了我,便会一世荣华,长命百岁。宁永贞,我嫁给你,我给你冲喜。”
......
寒风呼啸着,鹅毛般的大雪铺天盖地的袭来。
巷子里,一人身穿银白色大氅,芝兰玉树般站在那里,他的头顶落了雪,睫毛上也沾水,极快的凝成冰晶,沉沉的,他垂着眼皮。
巷口走来一道绯红色身影,在看见他的一刹,稍稍顿住,旋即又迈开步子,状若无人的从他身边走过,没有停下的意思。
江元白淡声叫住,“阿柔,你可认得此物?”
他摊开手掌,横亘在陈怀柔面前。
陈怀柔顺势瞥了眼,陡然刹住脚步,那是枚沾染了血迹的荷包,锦面上绣的是青竹纹路,是大哥送她印信时的那个荷包。
后又被江元白要去。
他这是何意?
陈怀柔蹙眉,没好气道,“你等在这里,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个?”
她扫了眼江元白上下,不见血迹,心里头不由得颤了下,咬着下唇冷冷睨着他。
江元白收回胳膊,慢条斯理的望着陈怀柔的脸,又转头看向宁府方向,冷声道,“你去宁家,是为了冲喜一事。”
“废话。”
陈怀柔烦躁的看着那枚被血污了的荷包,兜帽下的小脸蕴出殷红,她哼了声,“江大人,等我跟宁永贞成婚的时候,别忘了包份大礼送去,你知道,我俗,就爱银子!”
“我说过,你别逼我。”江元白握紧荷包,忽然捏住它的带子悬空挂了起来,硕大的雪片打在两人面上,他们仿佛没有知觉,只是彼此死死的凝视着对方。
“郑将军回京,带回来吴王的女儿,她还有一口气,从她身上,搜出了这枚荷包。”他说的波澜不惊,末了,不忘打量陈怀柔的反应。
“江元白,你怕不是脑子坏了记不住事,这荷包,明明是你问我索要,我送给你的谢礼,怎么会在旁人身上,你休要诓我。”
陈怀柔有些不太好的感觉,面前人神色太过凛然,就像扼制住她的喉咙,操控着全局一般,所有事情都在他的谋划之下,而他们,不知不觉在何时已然掉入了陷阱。
这感觉让她觉得既毛骨悚然,又陌生恐怖。
多年未见,此刻的江元白,脸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深沉阴鸷。
“这不是你的荷包,”江元白侧过脸,贴着陈怀柔的耳边,细碎的声音如同地狱里的魔鬼,森冷凶狠,“这是陈旌的东西。”
陈怀柔惶然往后退了两步,后脊碰到墙壁,她仰起头,江元白人已经覆了上去,一手擦着她的耳廓压在墙上,一手捏着荷包推到陈怀柔眼前。
他与她只有一拳之隔,近的能感受到她心脏的搏动。
“陈旌与吴王之女暗通款曲,互送信物,通敌反叛,十恶不赦....”
“啪”的一声,陈怀柔的手掌干脆利落的扇在江元白左脸,呼啸的风骤然停歇,两人堆在墙上,彼此浓烈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江元白生的极好,一巴掌下去,左脸颊很快浮起红手印子,他微微侧了侧脸,反手抹了下唇角,旋即又贴着脸颊覆上掌心。
陈怀柔怒目而视,恨不能将其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