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她喝完,又不知打哪儿抽了一方素白手绢揩了揩嘴角药汁,神色似乎更加欣愉起来,看向小宛:“不苦么?”
他忍不住拿手指掸了点碗壁上残余的药汁尝了尝——苦,仍然是苦得人神共愤。
眉头拧起来,仍然是熟悉的配方。
“苦。”她说,但毫不见有什么旁的动作,只是望着他刚刚那个动作,笑起来。
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虽然夜色浓酽里不能看得多么细致,仍然觉得艳质无双,盈盈可爱。
“这样苦的药,你喝它时,却好像喝的是琼浆玉液。”
小宛的目光上移,与他漆黑的眼眸里诧异未消的目光遥遥相接,她轻轻说:“我想要快快好起来——更快一点。”
生病很难受的,而且很孤单。
他一怔。
她或许没有见过别的小姑娘喝药,就拿宫拂衣来说罢,他那一次去澜虹殿探病,正值宫殊玉在哄他妹妹喝药的时间,他站在落地罩外透着雕花格子看过去。
宫拂衣在哭着闹着说:“哥哥,我不喝,太苦了,我不要喝——”
“拂衣,听话,喝了才能好起来,这药立竿见影,忍忍就过去了。”
“我不,我不!哥哥我不喝!”她打翻了药碗,缩在被子里哭,一会儿又嚷着要吃四明坊的甜奶酥,又说要喝七霞铺的七霞酒。
那碗药还是她哥哥亲手煎的,就直接被她打翻在地。娇蛮脾气,淋漓尽致。
宫殊玉拿她没有办法,说:“你先吃了药,哥哥待会儿叫人去买来。”但她仍然不依,非要他亲自去。
“拂衣,哥哥还有公务,让小农给你去买……”
“不要,不要,不要!哥哥不给我买,我就不要喝药呜呜呜……呜呜呜,娘亲不在了,我要娘,我要娘!……”
宫殊玉最后还是拗不过她,亲自出宫去买。
他算是见识了一个姑娘家作起来有多麻烦,多蛮横,对于宫殊玉有这么个宝贝妹妹,他只能表示叹惜同情。
他从回忆里抽离,目光落在面前的她的脸颊上,她倚在床头,乖巧安静,大约烧得头昏,就靠在那儿阖着眼,在萤微光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