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下虚空不足九百生灭弹指一挥间,便听到有急切的声音飘摇在风里,清晰无比地传进她的耳中:“小宛——”
她睁开眼,看到他未曾犹疑一跃而下,翩然白衣在暴雨中如一点孤鸿掠过,不及眨眼他已捞起她在怀中。
他不知从哪里借了力,只轻轻一点,便如鹰唳长空般扶摇直上,她才看清刚刚他们所立的是这佛塔最高第九重,烟云雾绕,不胜寒处。
她远目良久,不敢瞧他的面容,于他而言只是二十多日未见,可于她来说,已经隔过一遭生死。
直到他垂眼逡巡看了她良久,说:“今天你傻了么。”
她刚刚所想的那个誓愿还算作数,就是他若会回头,她就不计较了。她果真不计较了。
但是她也没有别的法子表征她这时候的不计较,比如搂搂抱抱,只好自顾自地笑了笑。
她不知她此时泪水和雨水交融,她自以为宽心的笑,其实多沾染了几分凄凉。眼圈通红,格外可怜,纵然姬昼不是第一二三四五回 看她哭了,可她这时候真的哭,又十分于心不忍。
的确她也不能叫做错,只是太傻太天真。
他们已经稳稳站定在了第七重塔上,他抱着她有松手的意思,她就又红了眼圈,也不说话,直愣愣地望进他的眼睛。
漆黑眼眸仿佛和七年前也没有不同,她早该知道那样一双冷厉的眼睛怎么会出现在所谓“上京求官的寒门士子”身上。
她还是说不出话,拒绝抑或答应。她听说穴道被封,过几个时辰就会好了,不知要过几个时辰呢?……进而又想到,在这高塔里呆上几个时辰可以面受佛光普照,参禅悟道或许也可,那么,大抵也不会太过难捱。
小宛还在遐思之际,就听到他语声淡漠里藏了一点好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会的。”他大约想腾出一只手理一理拂落她眼睛上的湿发,发觉没有手可以腾出来,才说:“你自己理一理?”
她还是直愣愣地望着他。
方才并不敢近看,那是一类近乡情怯般的情感,可现在她又想明白了,这是她喜欢了三年加上半年的人,时日已然无多,不多看看也算吃大亏。
所以她细致地描摹着他的容颜,从湿透的泼墨似的垂在肩上的长发,到他如画的眉眼长睫,挺拔鼻梁,殷红薄唇。眉眼里哪怕仅是带了这样一点微不足道的笑,也令她想到一句诗:春风不改旧时波。
的确,七年岁月,他眼里横波依然潋滟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