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四十九级惨白如雪的石阶上,他的嗓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但她还是听见了,听得一清二楚,听得明明白白。

“叶琬,你怎么这么笨,这样的话,你也敢信?”

他第一次叫她的全名叶琬,是在问罪的情景,是以嘲笑的方式。

“叶琬,”他大概在摇头,“你实在太蠢。对你稍微好一点,你就死心塌地地相信我,天底下还有比你更好骗的女子么?”

她捂住心口,心尖的刺痛痛得她快要窒息,哇得呕出一口黑血。沾在晦暗天色里的惨白石阶上,稠艳得惊人。

所以,他骗她的。

她被他骗了好久。

“所以,所以……”她双手撑在冰凉的地砖上,砖石磨损的青龙纹饰磨破她的掌心,她费力地支持着,剧痛已经让她不足说出太多的话,她还是努力地说:“所以,他们说,说要,要拿我来祭旗,……也是真的,……?”

她断断续续的话音卷在风中,递进所有人的耳朵里。

今日的她的确是前所未见的美丽,她穿着天下绝无仅有的铢衣,戴着天下罕见的绢花,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此时跪在石阶前,行将破碎。

祭旗一说,在赤巾护卫里早流传开,这是他们所提出的,要这祸国殃民的妖妃血祭战旗,一定士气高涨,说不准就能一举击退齐军。

她却听到他依然那般嘲笑着开口:“祭旗?你也配么?你一个娼门女子,这么脏,你也配血祭王旗?”

娼门女子?

她恍如遭了一道晴天霹雳,劈得她头昏眼花。

他知道!他知道她是谁,他早就知道她是叶小宛了!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既然知道,为什么今日要这样对待她?

他还说:“我曾经答应过娶你为妻,为什么没有娶你,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这样的女子,贪恋荣华富贵,转身就可以把人抛弃,没有礼义廉耻,无情无义。”

她原本竭力强忍着的眼泪哗地淌下来,连连不绝,如江水决堤,她身子剧烈颤抖,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朝他大喊:“全天下都可以骂我脏,只有你没有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