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娘扭着身子,趴在后窗上,向外探视。袁夫人低垂着头,微弓着腰,一副小意奉承的样子。
风中传来刻薄话语:“老夫人说,夫人既是乐不思蜀,只顾自己风流快活,不愿尽子妇的义务,不如自请下堂,退位让贤。袁家高门,不愁找不到愿意一心一意侍奉夫君婆婆的孝顺媳妇……”
马车拐个弯,再看不到袁夫人低头唯诺的样子,也听不到婆子们无礼训斥的声音。
恒娘慢慢坐回身子,长长吁口气。强迫自己,将思路转回自己的事情上。
詹事那夜所言,他理解的分而击之,无非以利诱之,以情动之,以理喻之。
问到具体怎么作为,他却一脸尴尬,沉默一会儿,方才别扭相告:大小姐原话是这样说的,你是端方君子,榆木脑袋,只合做些文字功夫,与案牍打交道。论起人心世道,你还不如我家阿恒,就别自作聪明,替她出主意了。
恒娘听了阿蒙这极不客气的评价,还是当事人自己说出来,又是愕然,又是惭愧难安。与詹事尴尬对视,无话可说。
不过不管怎样,今日总算把「以情动之」这条路走通了。
接下来,是以利诱之。
利?她把自家钱袋子翻过来倒过去地划拉,旮旯角里的银钱都算上,甚至恬不知耻,把主意打到仲秀才身上,谋划了半天借款计划。
然而尽数加到一起,也不过执政老爷们半个月的俸禄。
拿这点利去「诱」?她自己都觉得丢人。
想来想去,只好轻叹一声,喃喃道:“曾掌柜,但愿你能大方一点,更大方一点。”
第96章 利诱之(上)
“你的意思是, 行贿朝臣?”曾泰受邀来了周婆言报社,听完恒娘一席委而婉之,斟而酌之, 吞吞吐吐, 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话语,脸上泛起玩味神情。
恒娘拼命回想阿蒙的无耻劲儿,板起脸,正气凛然:“这怎么能叫行贿?这是游说, 是春秋战国时候很多大商巨贾干过的事情。”
曾泰一乐:“薛主编这是奉承我?这可不敢当得很。我这副身家,不过中等而已,哪里称得上大商巨贾?”
手里捏着茶杯,慢悠悠地把那草茶汁喝了好几口, 直到满口里都是涩味,方抬起眼, 对着面前看似满不在意, 一双柳叶样明媚的眼睛却忍不住从眼角挂住自己的女子, 笑道:“不满薛主编,我这次千里迢迢赴京, 倒确实带了一万缗的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