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不计小人过,君子亦不以礼为难庶民。至若市井乡野女子,更是讲不得这个礼字。比如乡野村妇,若也足不出户,如何买米做炊?如何送饭田垄?”
“这原本是我反对圣恩令开女学的原因:高门无需入女学,庶民不必入女学。既无实在的好处,何必为了一时虚名,变乱制度,徒增纷扰?”
“然而盛娘子之言,颇有道理。其一,教化万民,本就是朝廷设百官的本意之一。其二,庶民不纳妾,都是匹夫匹妇。
若是妻不贤,必然家宅不宁,子孙不孝,祸及三代。
其三,礼下于庶人,乃是圣人学说逐渐浸润天下的大势。譬如三书六礼原本是士大夫以上婚姻之礼,如今士庶无不通行。有此三样,我想来想去,再无阻挡圣恩令的道理。”
说到这里,望着盛明萱的方向,感叹道:“盛娘子,是贤女子也。”
盛明萱谦谢,深深一福。
廷议礼官按制高宣:“尚有何人欲质询《圣恩令》?”
百官交头接耳,纷纷议论。几个站在第一排的紫衣官服相互看看,枢密使与三司使脸上有微微笑意。
给事中对视一眼,钱复脸上有些沮丧,唐介朝他摇摇头。
廷议礼官三宣以后,见无人再上前,躬身朝丹陛上请示:“陛下,请赐笔墨,百官唱喏。”
丹陛上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准。”
礼部早有个礼官端着笔墨在一旁候着,听到这声「准」,步出柱子后,快步走到百官队伍末尾,从品级最低的官员开始,一一询问他们的意见。
按制,被问到的官员只能回答:喏,或者非。前者表示赞同,后者意味着反对。
从队伍最末,品级最低问起,也有深意。廷议唱喏,原本是按照先尊后卑的原则,从高官问起。
后来又御史上表,称此制不利于获知百官真实心意。执宰们、本部堂官一旦表态,各低级官吏自然是唯长官是从。先帝听了,觉得有道理,从此便改了过来。
礼官刚问了两个七品官儿,用笔蘸墨,在「喏」字下,写下正字的两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