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安静地躺在一道柳木门板上, 一张脸被水泡得发白,两手交叠放在胸前,手指上都是褶皱,就似恒娘大冬天洗了两大盆衣服后的手。
长长头发拖到地上, 她娘坐在地上,拿着把亮油油的乌木梳子一点点梳着,口里低低哼着模糊的歌谣:“月光光,水凉凉, 小小娘子,过莲塘……”
恒娘跟着九娘, 跌跌撞撞地分开人群, 来到金家门口时, 见到的,便是这幅景象。
“这是怎么回事?”
一路上快马加鞭, 九娘来不及细说, 此时方才哑声道:“金柳儿托人送了口信来,说这辈子虽然不幸受此磨难,却因此识得众多姐妹, 也是难得。约了我们, 若有来生, 定要投到一处, 再做家人。”
仲简站在人群里,找了个四十多岁, 不时抹一抹眼角的妇人,和气打听:“大娘,麻烦问一下,你知道这家人是出什么事了吗?”
大娘见这年轻人长得好看,目光清正,不像坏人,叹了口气,说道:“头几日朝廷不是剿灭了暗渠里头的匪徒吗?本是桩好事,可这家的娘子被贼人掳去大半年,虽说托官兵的福,被救了回来。
可这名声也坏透了。那些个地痞闲汉,日日都在他家门口荡来荡来,说些难听话头。
柳儿她爹拿了担子出来拼命,却反被打得吐血,起不来床。
昨日下午,趁着柳儿娘出去卖菜的功夫,几个闲汉终究冲进去,把柳儿给糟蹋了。到了晚上,就听说柳儿跳了井。”
举袖子擦擦眼睛:“都是乡里乡亲的,柳儿也是大家眼看着长大的,谁看了不心疼?”
旁边有个大婶哼了一声:“你现在倒这样说了,前几日背后指点金柳儿,笑话她不干不净的,不也有你?”
那大娘脸上一红,讷讷争辩:“我也没想到,柳儿竟有这般气性。你说她要是早几日寻了短见,哪里有今日这场事?”
仲简皱眉问道:“金家不曾报官?就容这些闲汉如此行凶作恶?”
两个娘子争着回答:“他们家就三口人,如今这样子,谁去报官?”“乡正倒是来过,见是他家,哪里肯多事上报?只说早早埋了,大家撂开,不再提这晦气事。”
恒娘耳中清清楚楚听到这些对话,一股郁气不知何从发泄,回过头,冲九娘吼道:“你接到信,为什么不直接赶过来?兴许,兴许还能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