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2 / 2)

上古之时他们亦曾跟随丹饕,所以非常清楚这位丹王平时言语不多,看似无为,可若犯其禁忌,一旦毕露真形,足以叫世人知道,何为饕餮凶性!

即使是与应龙王一场恶战,也不过充其量叫做切磋,如今这般……才叫做杀戮。

一位长老见势色不对,连忙劝告赭鼎:“赭鼎,莫要执迷不悟!凶王在此,我劝你还是乖乖将牲醴交出来吧!”

“你们这群老匹夫!”赭鼎见那群老饕餮根本是惧怕丹饕,不由作怒,“往日对我百般讨好,此时见了这老怪物,便又抱他的大腿!”

那几位长老当下窘困,族里年轻一众当权,他们这些老家夥自然碍眼得很,若不讨好示弱,只怕小命不保,否则他们也不会冒险来寻丹饕。

巨兽实在不耐他们争执,正欲再施压,忽然草丛中一道浅浅的亮光反射了太阳的光辉刺入他的眼中。他低下头去,以爪轻轻拨开草丛,却见在地上一颗晶莹剔透犹如水珠一般的珍珠在泥泞的地上,似乎是谁忘记捡拾而遗留於此。

而在这附近的草丛,尚有血渍残留在草尖上。巨兽底下硕大的头颅,嗅过气味,虽然附近的有死兽血肉,但他依然能够辨认出那一点点血迹的气味,而那颗水润晶莹的鲛人珠,更不用多想归属为何!

上下颚慢慢裂开露出参差的獠牙,巨兽的声音有著不稳,仿佛酝酿著暴风般压抑。

“他在何处?”

赭鼎虽怕其利害,但毕竟一向张扬,当下狂性大起,吼道:“我便是已把他吃下肚去,你又能如何!”

话音落下後的那一瞬间,山岳是寂静的。

寂静到好像一切都停顿,连一点细碎的风声都没有了。

橘红的大怪突然张开血盆大吼,一声兽啸震天动地,声浪席卷如狂风暴卷。

首当其冲的赭鼎若不是以爪钩地,便当即要被冲了出去,而他身边的部下此时已被吹得连滚带爬站都站不稳。

便见狂风中稳然不动的地兽一只只慢慢变换了蹲坐之姿,站立而起,青铜目中纷纷闪出血气厉光,步步逼近。

且说那敖翦,只觉浑身冰冷,脑海中一阵浑浑噩噩。

也幸得他本就是海生之物,便是在暗流中失了意识亦不至溺毙。

隐约间,仿佛忽然被什麽粗壮如蛟般的力量卷住,不由自主地往未知的地底深处拖去。

过了不知多久,一些模模糊糊的对话隐约在耳边响起。

‘主子,俺捡到了一个活人!’

‘……’

‘他还有呼吸!身体还有一片片的鱼鳞!!’

‘笨死了。这是南海鲛人。’

‘鲛人?好稀奇!’

‘……滚一边去!’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中终於有了些清明。

身体却像被火烙煎过一样,辣辣的疼痛。

然而他却又觉得很冷,那种被寒冷的水包围的感觉,就像那熟悉了几百年的南海游龙渊底。

敖翦下意识地抱紧了手臂整个人缩了起来。

他忽然害怕睁开眼睛,怕发现自己其实还只是一直地待在那个寂静又冰冷的小木屋里,因为织著鲛绡纱太累了偷偷打了个小盹,在梦里梦见了自己成为了那只红色的大妖怪的食物,被带著跑到了东海,又跑上了岸,过了一段难以忘怀的开心日子,而等他睁开眼睛,那麽就会发现一切不过是虚幻……

那仿佛用眼睛看都能感觉到的橘红色的温暖,其实完全不曾存在过。

忽然一只有些冰凉的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个困惑的声音在说话:“不应该啊,这会也该醒了……”

完全陌生的声音让敖翦吓了一跳,他反射性地睁开了眼睛,立马跟凑得很近的一双红瞳对了个正著,一瞬间双方都吓到了。

“喝!!”黑暗中的那个人手里拿著一颗夜明珠用以照亮,这手一抖,夜明珠掉了下去,幸好是在水中,否则肯定得摔个八瓣,“嘿!怎也不先打个招呼,把俺吓著够呛哩!”

敖翦很老实地弱弱回答:“很……很抱歉。”

没想他竟然这麽老老实实地道歉,对方也尴尬了,他弯身把掉在地上的夜明珠捡起来,仔细检查没有摔出裂痕之後,边松了口气,边小声絮叨:“还好没摔坏,不然回头可得挨骂。”

借著夜明珠的光亮,敖翦看清楚了对方的模样。

这人穿著一身的黑袍,一大堆随水乱扬的黑色头发,肤色似乎也相当的黝黑,若把那夜明珠之亮遮掩,只怕他就能完全隐藏在黑暗之中,蓬乱的头发下头颅相当的大,眉骨微突,轮廓相当明显。

敖翦想坐起身,只是一移动,脑袋一阵钝疼不已。

对方连忙制止他:“嘿!别乱动啊你!你脑袋在水道里磕开瓢了!胆子可够大的啊,竟然敢从地面的水道钻进来,俺要是从那过去,肯定要蹭去一层鳞。”

“你……你是谁,这是哪里?”圆溜溜的眼睛带著对陌生事物的惊怯。

黑袍男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啊!俺叫冀獠,这里是地底河脉。”

“地底河脉?”敖翦当时愕然,虽身居南海渊底少有接触陆上水路,但偶尔在宫中也曾偷听一二,亦知天下除却四海,陆上自有四渎五湖,星罗密布,各有龙王爷规管,却不曾听过有地底河脉之说。

冀獠见他一脸茫然,便抓了抓一头乱发,他面相虽陋,但心地却是不错,颇有耐性与他解释:“你没听说过这不奇怪。天下有五湖四海,这地底之下,其实也有连绵河脉,只是不为世人所知。”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敖翦既是好奇又是惊讶,他想起了昏沈之间听到的对话,其中便有这冀獠的声音:“是你救了我吗?谢谢你!”

那男子有些粗鲁地揉了揉鼻头,呵呵一笑:“这没啥,俺也是路过。没想你是个鲛人,俺不曾入海,没啥的见识,还以为你是不小心掉来淹死了的凡人。幸好俺家主子见多识广,一看就知道你是南海的鲛人。”冀獠又道,“俺家主子说了,让你在这好好歇息,有啥的留著好了再说!”

敖翦虽说醒来,但脑仁磕到的位置还是闷闷生疼,加上一身被饕餮折腾出来的伤,此刻已精神不济,但他还是强打精神,再次郑重地表达了谢意,然後又再度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