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下了朝,被皇帝留下的李知憬,一进议政殿就是个把时辰,候在殿外的谢杳杳听见里头斥责、物件儿掼在地上之声断断续续,她不能进去,甚是忧心,只得来回踱步张望。
一同候在外头的还有皇帝跟前儿的內侍王有福,他上前压低声音劝道:“谢率不必担心,这是常有的事儿,慢慢就习惯了。”
常有的事?哪有阿爷这般打骂亲儿子的,老赵那脾气够暴躁了,对赵夜清也未这般严苛。
更何况李知憬有何处做得不好吗?犯得着“常常”大动干戈?在谢杳杳的认知里,皇帝是个德隆望重、爱民如子的明君,她当年将李知憬摁在地上摩擦,认真计较起来也算是以下犯上,不尊储君,可皇帝夸她勇武。
现下想来,皇帝并非宽容,而是因为对象是李知憬,李知憬必须完美,否则就要承受“惩罚”。
许久之后,殿门开启,李知憬面色如常走了出来,谢杳杳赶紧迎上去:“殿下,可无碍?”
李知憬微微侧头,似是听见了异于常理的话,随后桃花眼微扬:“无碍,走吧。”
他头顶的发冠和早晨出门时一样,一丝不苟,身上朝服干净整洁几乎没有褶皱,谢杳杳松了口气,兴许是雷声大雨点小,可瞧见李知憬露在袖子外的手指轻微抖动,她立即就明白了什么。
头脑一时发热,谢杳杳快步上前,抓起李知憬的手,而李知憬则反应过来,迅速抽回,掩于身后,眸中闪过些许愠色,呵斥道:“放肆!”
只一瞬,谢杳杳也瞧得清清楚楚,红肿的手心,甚至已泛出血丝。
王有福说是常有的事,慢慢就习惯了。那便是自李知憬幼时就如此,谁习惯了?李知憬还是一众知情者?
更多的往事渐渐浮出,她的确是见过李知憬掌心肿胀,那时他不过十岁,被她摁在擂台上,小脸气得通红却一声不吭。
夫子常打她的手心,断不会肿得如此厉害,所以谢杳杳猜测李知憬是因为顽皮,摔伤了手,还笑他娇气柔弱……
被人发现狼狈的一面,李知憬也只在初时恼了那么一下,随后又如往常一样,登上东宫的车辇,可刚坐下,帘子再次被掀开,谢杳杳逆着光问他:“臣能进去坐吗?”
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谢杳杳会做的事情,她放肆的事情做得足够多,毫无震慑之力。
“上来吧。”
谢杳杳坐下,从怀中取出个青瓷瓶,递给李知憬:“这是化瘀消肿的,沙场上难免受伤,比太医署的药好使。”
李知憬轻笑一声,接过,也未道谢,直接打开瓶塞,有股淡淡的药香飘散开来,透明的液体滴在掌心,冰凉触感抵消了火|辣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