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御医颤颤巍巍地那袖口擦了额上冷汗, 在一旁静侍片刻, 发觉并无响动, 便换了新的竹枝,蘸药、挥洒, 如此往复。
殿中沉寂一片,静可闻针。
如此往复过数次, 碗中血红色的药汁都浅下去一层。
谢青绾屏息凝神, 瞧得正专注, 腰间忽然缓缓攀上一只手, 将她往怀中带了带。
顾宴容半侧过身, 隐约挡住一点她的视线,预告道:“要来了。”
近乎是下一瞬, 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仿佛是隔着皮肉与骨血闷闷传来。
小皇帝霎时拧紧了眉,左眼眶空洞黑暗, 始终望不清底。
谢青绾凝视那眶中深渊, 隐隐感知到, 似乎正有某种不可名状的生物从渊底苏醒、朝着微有光亮的出口簌簌爬行。
行至哪里,足底编织的红色脉络便绵延至哪里。
她看到熟悉的血色从那只眼眶中开始伸展、蔓延,与那日所见一般无二地,诡谲的红色长足一点点暴露于正午的金辉之下。
有温热的手掌搭上她肩角, 顾宴容胸膛阻隔她全部目光, 在她耳畔将嗓音压得极低:“这不过刚刚开始, 抱绾绾回屏风的隔间里休息, 好么。”
谢青绾诚实地贴在他怀中,攥着他腰襟的手格外紧些,却小声回绝道:“不要。”
顾宴容静了一瞬,终归侧开身,极近地立在她身后将人全然笼罩,高大挺拔,犹如一尊寒冰冷铁雕铸的神像,缄默无声地守护。
谢青绾被他从身后环拥上来,近乎包裹于他冷冽气息与投落的阴影里。
抬眸,那红色长足的圣蛊已显露大半的形体。
它似乎有些灵智,每挪一分便织网一样将那血红色的脉络多织出一分,以保证始终踩在那条细细的血线上。
谢青绾想起来时老御医所讲,这血线一头紧连着陛下颅内致命处,另一头粘接圣蛊足底,断则性命有虞。
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便是它在一刻不停地吐织着黏丝。
《内经》中有云:“髓海有余,则轻劲多力,自过其度;髓海不足,则脑转耳鸣,胫酸眩冒,目无所见,懈怠安卧。”
老御医因故推断,所谓圣蛊,乃是以蛊毒使人髓海兴奋活跃,从而由内自发地修补病损,以续命延年。
然另一面,蛊毒亦扰乱人的神智,使人性情大变,从此阴毒多疑、泯尽人良。
每一条,都与昭帝当年不谋而合。
谢青绾隐隐晓得,被寄生者,远不止受毒素影响这么简单。
她曾偶然读过一本佚名的游记,其中记载道,有玄驹者,行迹颠倒违背天性,冷晦潮湿处咬叶而亡,盖寄生操纵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