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1 / 2)

说书 4488 字 6天前

瑾瑜晓得,应该阻止,却不阻止。

他为虎作伥了……

又过不了心头的那道坎。

他活得很累,还不如死了!

偏生心头有一处血肉,绞着似的抽痛,让胸口宛如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逼得人老是喘不过气,只能捶胸与叹息。

瑾瑜撑头抓发坐在桌前,闭目凝神。内心的纠结尚未理清,门外又传来下人的急促呼喊。

“二少爷!三少爷坠崖了!”

瑾瑜已经在森林里走了七天七夜。

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树木荆棘划得破烂不堪,手臂与腿脚的皮肤上,也血痕道道,有摔的,有擦伤,还有蚊虫叮咬的痕迹。闷热潮湿的森林,让人非常容易出汗,沾到那些细细麻麻的伤口,便又痒又疼,瑾瑜却已顾不上这么许多。

来的途中,瑾瑜遇上了一行人。当中一个,瑾瑜认识。正是那刘立新近巴结的江州郡王身边的一名幕僚,人称:风公子。

他们三五个人,皆穿着骑马装,身后背着弓箭,像是刚打猎而归,来的方向,正是瑾瑜要去的地方。

刘立如今与瑾瑜已形同路人,晚上也鲜少回家睡觉。却每日都必定回家一趟,且总可以精准地算好时辰,在刘清醒来的前一刻,在床沿坐好,等待刘清睁开眼睛,又直到他睡着,方才离去。

虽然瑾瑜依旧每日精心照顾刘清,但每次当他看到刘立踏入屋内,必定会放下手中的活,走出去,关好房门,在回廊的屋檐下,等刘立拉门从里面走出来。

每回,他都会问刘立接下来的去向。一开始,刘立很厌烦,眉头一皱,回顶他道:

“你烦不烦?本少爷去哪儿,还用得着跟你汇报?”

瑾瑜也不气,耐着性子跟他讲道理,“我是为了刘清。万一他有个什么闪失,晓得地方,我也好去寻你。”

再后来,瑾瑜即便不问,刘立每回出门前,也会跟他说去处,虽然说话的时候,总是背对着瑾瑜。

“明日我陪卢郡王去西山打猎。”

“路上小心。”

前一日,一切照旧的冷淡对话犹在耳边;刘立也一如往常,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

这才翌日黄昏而已……变故似乎大得有些不真实。

瑾瑜勒住缰绳,在那一行并不熟识的人前停下马,抱拳礼问,“敢问几位兄台可是从西山打猎回来?”

几个人打量了一番瑾瑜,其中一个方才道,“正是。”又回递了一个瑾瑜看不懂的眼色,给风公子。

那位风公子拉马上前,黑衣白马,面无表情,一双狭长神秘的杏仁眼,斜瞥了一下瑾瑜,并不吭声。

瑾瑜一愣,不禁看呆了,以前虽远远见过此人,也知道其名号,却从未打过招呼。想来二人还是头回如此近距离接触。

那风公子瞧自己的眼神,分明跟刘立如初一则——都透露出一股子高傲与不屑,做起来却全然不一样。

刘立看人时,不自觉会带着一丝勾引与魅惑。这风公子即使同样的眼神,演绎出来却是邪佞非常,透着一股子狠劲。冥冥中,又觉得他与刘立有一些相像,一时半会儿,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正思索间,风公子身旁的几个人已叫嚣起来,“看什么?你知道他是谁么?岂是你能随便看的?”

瑾瑜被叫回了神,发觉自己失态,脸上顿时有些羞赧,老实答道,“我知道他是谁。你们今天可是陪卢郡王打猎去的?”

那几人有些微愕。风公子闻言,也再次将眼睛朝瑾瑜递来。

瑾瑜看他们的样子,约摸估计自己猜对了,这才道,“你们今日可有见过刘立?”

风公子率先发问,“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哥哥。”瑾瑜想了想,才答。

风公子却不信,“他哥哥不是病得起不来床了吗?你又是他哪来的哥哥?”

瑾瑜还没回,其余几个公子哥,都开始用暧昧地眼光上下打量瑾瑜,嘲笑道,“听闻那家伙风评很差。最喜欢找好看的男人认哥哥弟弟。就是不晓得,原来他还好你这一口。我看你该叫妹妹吧?哈哈哈……”那人说罢,居然用手中的马鞭,来挑瑾瑜的下巴。

瑾瑜怒视他一眼,夹了一下马肚子,勒紧缰绳,撤开一点,已觉察出不对劲的地方。

“卢郡王呢?怎么打猎只有你们几个?”

风公子拖长声音“哦……”了一声,伏在马背上,抚摸马鬃,玩味地望着瑾瑜,“我晓得你是谁了。我还一直好奇,他嘴里常常念叨的‘拖油瓶’是哪个?今日一见,哼,那家伙还真是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忒不满足!”

另一个也道,“卢郡王今日有急务要处理,就没来打猎。你家刘立非要跟风公子比试赛马和射箭。哪知技不如人,掉下了山崖,我们正急着赶回去禀报郡王,好派人来搜山救人呢。”

瑾瑜听得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急着赶回去’,方才见到他们时,分明是有说有笑,慢慢在逛。刚才风公子的那番话,还有他现下幸灾乐祸的表情,怎么看都是一副醋坛子打翻的模样。哪里像是单纯幕僚该有的状态,难道说……他是卢郡王的那个……?

瑾瑜想通的瞬间,再看他时,眼神也与方才大有不同。那风公子像是也明白了瑾瑜的想法,眉头皱了一下。

刹那,瑾瑜已心下了然,不再跟他们废话,策马匆匆离去。

到了西山猎场,一找便是七天。

刚开始,是为了寻刘立。哪知才一进山,就下了暴雨,正想回去,山洪又阻断了来时的路。不得已,瑾瑜只好翻山绕行,结果一不小心,就迷了路。几天下来,瑾瑜人在山中,外边的消息也不大清楚。饿了,就在林子中采些野果子充饥;渴了,就手捧清泉喝几口。瑾瑜骑来的马,早已葬身在山洪激流之中。翻身的路程,只能步行。刘立是死是活就更不晓得了。

这天,瑾瑜路过一处低谷,眼见天色将暗,头顶又乌云密布,正想找地方过夜,巧见前面一座垂直的山崖底部,恰有一个一人多高的山洞。

瑾瑜心头一喜,正想上前,那山洞口的矮树丛中,突然响动了一下,似有活物躲在其内。

瑾瑜这几天在山内,遇到不少野兽。闻声赶紧猫下腰,藏在了一个土疙瘩后,直露出两只眼睛,往那处窥视。

不多时,果真看见一个跛脚的白毛狐狸,从刚才响动的矮树丛中走出来。那狐狸个头也不算太大,只跟往常看到的菜狗差不多大小。毛色雪白发亮,很是漂亮。唯独那受伤的右后腿上,凝着巴掌大的黑血,走路时,一瘸一拐,步履蹒跚。

它到了山洞前的小河沟旁,开始舔溪水解渴。看样子,像是许久不曾进食。饿得皮包骨头,有气无力。瑾瑜慢慢支起身子,瞪着狐狸喝水那处小溪边上,目不转睛。

因为他看到,仅在狐狸身后一尺开外,躺着一匹四蹄白毛的死马,正是自己以前牵错过的飞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