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2 / 2)

“你的妻女?”他说话了,声音又低又沉,缓慢的音节中有一种奇妙的韵律,“这外面已经没有活人了。”

“十分钟后,会有一颗核弹在浣熊市爆炸。”林顿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了下去,“这里马上会变成真正的人间地狱,一切有存在的都将消亡。而你——”

金发男人这回在他面前蹲下,直到他们的视线持平。

“诺尔·格兰瑟姆,科研主管,你有妻子和女儿,对吗?”他平静地叙述,这时的他又像一个正常人类了,“可惜,你的妻女现在已经是那些活死人大军中的一员,而你也将要死去。我猜你现在一定在想安布雷拉,你们这些人在他们眼中低如蝼蚁,随时可弃。你的心中充满仇恨和怒火,这些东西会将你变成一个与你的信仰截然相反的怪物。”

格兰瑟姆昏暗的瞳孔中又渐渐升起一丝微光。这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一刻,他方才的迟钝与癫狂全然消失了。他们都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我已经没有信仰了。”这个年轻的研究员说,“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也不在乎你是什么。或许你是哈迪斯在人间的化身,或许你才是一个我应该信仰的神。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愿意付出一切,只要我能向安布雷拉复仇。”

“很好。格兰瑟姆先生,你的生命不会在今天终结的。”

金发男人的声音忽然柔和起来。格兰瑟姆则清醒地认识到这是个疯子,而他刚刚和魔鬼做了一笔交易。

“安布雷拉的最后一班飞机马上起飞,我们会坐那辆飞机离开。你是个非常有才干的人,格兰瑟姆先生,你会做出一番事业的。而我,我不需要你的一切,也不需要你的财富——我只需要你帮我找一个人。”

“他也许还活着,也许没有。但无论如何,你要帮我找到他,他叫做里昂·s·肯尼迪。”

回忆到此为止了。

这段记忆让林顿的心情忽然变得糟糕起来。

他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伸手去摸索墙上的暗门。黑发男人几乎是踉跄地扑进那个真正的会客室,他差点儿摔倒,他不在乎。

房间内静悄悄的。每处布置可谓是奢华至极,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怀疑他们走进了基督山伯爵的洞穴。白色的屏风前,圆桌上摆放着一瓶名贵的红酒与两个高脚杯。林顿瞥了一眼,发现是他最喜欢的那个牌子后先是怒火直冲大脑,然后轻轻笑了一声。

所以你他妈愿意花时间去欧洲找一瓶几乎快绝迹的红酒,也不愿意少阴阳怪气两句?

林顿咬着牙坐到那张圆桌前。冷静。他对自己说。控制你自己。于是他冷静地给自己倒了杯红酒,然后——

林顿把那杯价值无数绿钞的酒摔到了屏风上。

“别他妈装死,格兰瑟姆。”他压抑着怒火道,声音像一根绷紧的弦,“滚出来!”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同时,裹在黑色长袍中的男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他应当是拥有一张英俊的面容的——如果忽视他左脸伤扭曲的伤疤,而男人右脸,那只棕色的、鹰隽似的眼睛下,那甚至没有皮肤,只是阴森的人骨。

格兰瑟姆大步走到黑发男人身前。他本身与林顿差不多高,可现在一人站立而一人坐在椅子上,于是那双棕色眼睛晦暗不明地俯视了面如寒冰的男人几秒,紧接着,他极为自然地跪了下去。

林顿看着跪在他脚边的男人,语气愈加冷了几分。

“你这是做什么?”

“当然是乞求您的宽恕,”格兰瑟姆理所当然地说,他俯下身亲吻男人的裤腿,声音沙哑,“毕竟我的生命早已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全靠您的微薄恩典才能苟活于世……”

林顿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他低下身子,伸手去掐格兰瑟姆的脖子,对方极为顺从的抬起下巴和他对视。然后他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在哪儿了。

“你的脸怎么又变成这样了?”定定看了他几秒后,林顿语气微妙地开口问道,“谁干的?”

“啊,这个——”格兰瑟姆慢吞吞地回答他,“我自己。”

“你自己——”

“您这几年越来越吃卖惨这一套了,我不得不说,这方法确实卓有成效——”

林顿眯起眼睛对他笑了笑,抬起腿,一脚踹在他的胸口上。这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格兰瑟姆直直飞到了屏风后面,而他自己一个趔趄,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一时间,房间中只有林顿的轻喘和格兰瑟姆激烈的咳嗽声。

“操。咳咳咳,你,你他妈下手真狠。”

“你活该你知道吗,狗东西。”林顿躺在地上望着天花板,一下都不想动,“你能不能正常点?又是自残又是动不动给别人下跪的,你已经病入膏肓了。”

“我他妈只给你一个人跪过,傻逼。”格兰瑟姆的声音远远从房间的另一侧传来,“而且我是专门练过的,绝对比别人跪的都标准。”

听起来还挺骄傲?林顿懒得搭理他。

“你妈的,神经病。堂堂一个哈佛的生物学博士,别天天满口脏话的,都把你手下的小孩带坏了。”

“你不也是?我看你也病的不轻。”

“……这倒也是。”林顿身心俱疲地换了个姿势躺着,听到这话后小声嘟囔。

于是又安静了一会儿。

直到格兰瑟姆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嘴角的血迹还没擦干净,对他伸出一只手。

“打牌吗?”

林顿抬起头定定看了那只手一会儿:“你不能出千。”

“我不出。”格兰瑟姆说,“你也不许出。”

然后他拉着那只手从地上站了起来。

……所以事情就变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