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晨光熹微,微风徐徐,李宓站在街口。
眼前是一条长街,长街两头各有重兵把守,里面是久治不愈的病患。
地面上满是污秽,风裹着沙尘打着旋儿,吹起一块碎布,忽高忽低,街内一片死寂。
来之前,李宓很难想象,自己的两位师兄也在里头。
转过头,李宓与铁手对视一眼:
“师兄,我带人进去,外面,就交给你了。”
铁手垂眸点点头,大掌拍了拍李宓的头,弯了弯眉眼,李宓带着一群青年大夫进入小巷。
避过地上的污秽,众人一间一间搜寻,将病人分轻、重、危重,各自放在不同院落。
“李大夫,快来!”
李宓闻声赶到,只见一彩衣女子,躺在榻上,咳血不止,李宓急忙跪下,口中大喊:
“散开散开,不要凑近。”
见她开始解女子的衣衫,周边男子纷纷退出房内,唯留一略瘦的,背过身,口中急急哀求:
“大夫,求求你,救救彩云。”
摸着人的肌肤红得都有些烫手,人已经烧得快傻了!手上不停起针,李宓问道:
“她是伍彩云,那你是殷乘风。”
“正是!”
“她病得太重,你抱上她,别动了身上的金针,赶紧随我来。”
殷乘风小心翼翼托着伍彩云,两人一前一后步入另一院落,只见院子里架着大铁锅,内是翻滚的汤药。
有两名蒙面罩衣的女子,一人端着药进进出出,一人全神贯注配药、搅动大铁锅。
推开一扇房门,浓重的酒味儿扑面而来,李宓指了指,对着殷乘风道:
“将她放到榻上,你在这儿照看她。”
顿了顿,又递来一块纱布,一坛烈酒:
“你二人身上的衣衫不能要了,烈酒擦身,换上屋内麻衣。”
说完也来不及看殷乘风瞠目结舌的表情,屋外又传来喊声,李宓急匆匆离去。
过了一刻,陆陆续续有人抬进此院,皆是垂危之人,挨个儿扎针灌药。
临行前,李宓抽空为伍彩云取了针,冲殷乘风交代道:
“她高热未褪,你每隔半个时辰用烈酒为她擦身,纱布沾水搭在额上为她退热。”
顿了顿,李宓又道:
“此为烈性病,由口鼻入体,殷大侠切忌不可摘下面上纱布。”
大夫们从街口忙到街尾,足足三个时辰,原本死寂的长街终于焕发生机。
尚且能动弹的人纷纷纱布掩面,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大夫们少有习武,长时间行针已累得抬不起手,街尾的最后一间院子,李宓独自一人推门而入。
“吱呀。”
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叫声,院子里静悄悄的,街上的喊声并未惊醒屋内的人,李宓的心猛一下沉。
走过干燥的地面,推开房门,屋内寒光一闪,但见一人死死握着剑看来,朝她看来,眼神如狼,见是她才放心晕了过去。
屋内有些昏暗,且因封闭,有一股难闻的味道,抖着手,李宓凑近一看,瞬间泪流满面。
追命露在外面的脸、脖子,凹凸不平、红肿不堪,整个人红的吓人。
冷血稍好一些,可全身也是烫得要命,手腕处的咬伤已然患脓,方才一动,又渗出鲜血。
不敢用手擦脸,李宓甩甩头,运起轻功,须臾,搬来烈酒、纱布、麻衣。
她一个人搬不动他两,且其他院落也已人满为患,只得跑几趟,就地治疗。
换好衣衫,行了针,李宓正伸手想取冷血的手中剑,他唰一下睁开眼,目如寒星。
李宓一惊,赶忙按住他的手:“冷师兄?”
“小师妹。”
冷血的眼珠转了转,面上表情回暖了些,察觉自身状况,难得有些少年气,面上难掩羞涩:
“多谢。”
“不必言谢,两位师兄,辛苦了。”
说到后头,李宓难免有些哽咽,这条长街,病患百余人,病得最重的,便是冷血二人。
见李宓边哭边给他包扎腕上的伤,小心翼翼又可怜的样子,看得冷血心头大软,想伸手,立马被按住。
“冷师兄,不可妄动了,此病凶险,还是留点力气吧。”
闻言,冷血微微颔首,抿起了嘴角,不再言语,他额上的汗珠滑下,李宓便知冷血在强忍。
与他脉象相似的,恨不得呼天号地缓解剧烈的头痛,而冷血,只是忍着罢了。
思及此,李宓鼻子又是一酸,想起源源不断抬进来长街的百姓,更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魔道之人碎尸万段。
过了十日,长街众人从希冀渐渐失望,粮草供不上,不仅病人,大夫也有些吃不消。
这日,李宓正在屋内行针,听到街上竟有江湖人叫嚣。
“俺们是听铁二爷的话才进来的,如今吃穿用度皆供应不上,不会是想把俺们关死在此地吧。”
“对!不如我们冲出去。”
“干!老子宁可做个饱死鬼!”
“街口有南寨之人,冲街尾!”
一群乌合之众吵吵嚷嚷往街尾跑去,想起病重的冷血二人,李宓心头一颤,飞快下针,然后朝着街尾追去。
还未追到,便听得街尾传来阵阵哀嚎。
“我们错了,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