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疫(1 / 2)

三日后,晨光熹微,微风徐徐,李宓站在街口。

眼前是一条长街,长街两头各有重兵把守,里面是久治不愈的病患。

地面上满是污秽,风裹着沙尘打着旋儿,吹起一块碎布,忽高忽低,街内一片死寂。

来之前,李宓很难想象,自己的两位师兄也在里头。

转过头,李宓与铁手对视一眼:

“师兄,我带人进去,外面,就交给你了。”

铁手垂眸点点头,大掌拍了拍李宓的头,弯了弯眉眼,李宓带着一群青年大夫进入小巷。

避过地上的污秽,众人一间一间搜寻,将病人分轻、重、危重,各自放在不同院落。

“李大夫,快来!”

李宓闻声赶到,只见一彩衣女子,躺在榻上,咳血不止,李宓急忙跪下,口中大喊:

“散开散开,不要凑近。”

见她开始解女子的衣衫,周边男子纷纷退出房内,唯留一略瘦的,背过身,口中急急哀求:

“大夫,求求你,救救彩云。”

摸着人的肌肤红得都有些烫手,人已经烧得快傻了!手上不停起针,李宓问道:

“她是伍彩云,那你是殷乘风。”

“正是!”

“她病得太重,你抱上她,别动了身上的金针,赶紧随我来。”

殷乘风小心翼翼托着伍彩云,两人一前一后步入另一院落,只见院子里架着大铁锅,内是翻滚的汤药。

有两名蒙面罩衣的女子,一人端着药进进出出,一人全神贯注配药、搅动大铁锅。

推开一扇房门,浓重的酒味儿扑面而来,李宓指了指,对着殷乘风道:

“将她放到榻上,你在这儿照看她。”

顿了顿,又递来一块纱布,一坛烈酒:

“你二人身上的衣衫不能要了,烈酒擦身,换上屋内麻衣。”

说完也来不及看殷乘风瞠目结舌的表情,屋外又传来喊声,李宓急匆匆离去。

过了一刻,陆陆续续有人抬进此院,皆是垂危之人,挨个儿扎针灌药。

临行前,李宓抽空为伍彩云取了针,冲殷乘风交代道:

“她高热未褪,你每隔半个时辰用烈酒为她擦身,纱布沾水搭在额上为她退热。”

顿了顿,李宓又道:

“此为烈性病,由口鼻入体,殷大侠切忌不可摘下面上纱布。”

大夫们从街口忙到街尾,足足三个时辰,原本死寂的长街终于焕发生机。

尚且能动弹的人纷纷纱布掩面,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大夫们少有习武,长时间行针已累得抬不起手,街尾的最后一间院子,李宓独自一人推门而入。

“吱呀。”

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叫声,院子里静悄悄的,街上的喊声并未惊醒屋内的人,李宓的心猛一下沉。

走过干燥的地面,推开房门,屋内寒光一闪,但见一人死死握着剑看来,朝她看来,眼神如狼,见是她才放心晕了过去。

屋内有些昏暗,且因封闭,有一股难闻的味道,抖着手,李宓凑近一看,瞬间泪流满面。

追命露在外面的脸、脖子,凹凸不平、红肿不堪,整个人红的吓人。

冷血稍好一些,可全身也是烫得要命,手腕处的咬伤已然患脓,方才一动,又渗出鲜血。

不敢用手擦脸,李宓甩甩头,运起轻功,须臾,搬来烈酒、纱布、麻衣。

她一个人搬不动他两,且其他院落也已人满为患,只得跑几趟,就地治疗。

换好衣衫,行了针,李宓正伸手想取冷血的手中剑,他唰一下睁开眼,目如寒星。

李宓一惊,赶忙按住他的手:“冷师兄?”

“小师妹。”

冷血的眼珠转了转,面上表情回暖了些,察觉自身状况,难得有些少年气,面上难掩羞涩:

“多谢。”

“不必言谢,两位师兄,辛苦了。”

说到后头,李宓难免有些哽咽,这条长街,病患百余人,病得最重的,便是冷血二人。

见李宓边哭边给他包扎腕上的伤,小心翼翼又可怜的样子,看得冷血心头大软,想伸手,立马被按住。

“冷师兄,不可妄动了,此病凶险,还是留点力气吧。”

闻言,冷血微微颔首,抿起了嘴角,不再言语,他额上的汗珠滑下,李宓便知冷血在强忍。

与他脉象相似的,恨不得呼天号地缓解剧烈的头痛,而冷血,只是忍着罢了。

思及此,李宓鼻子又是一酸,想起源源不断抬进来长街的百姓,更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魔道之人碎尸万段。

过了十日,长街众人从希冀渐渐失望,粮草供不上,不仅病人,大夫也有些吃不消。

这日,李宓正在屋内行针,听到街上竟有江湖人叫嚣。

“俺们是听铁二爷的话才进来的,如今吃穿用度皆供应不上,不会是想把俺们关死在此地吧。”

“对!不如我们冲出去。”

“干!老子宁可做个饱死鬼!”

“街口有南寨之人,冲街尾!”

一群乌合之众吵吵嚷嚷往街尾跑去,想起病重的冷血二人,李宓心头一颤,飞快下针,然后朝着街尾追去。

还未追到,便听得街尾传来阵阵哀嚎。

“我们错了,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