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轻声道:“地府里的鬼魂,偶尔会称呼我为k。”
这是最初建立地府秩序的鬼魂,叫过的代称,时过境迁,阴差已经忘记对方为何会心血来潮如此称呼自己,他也不在意。
孤身游荡在人间,不需要名字这种东西,名字只有交流过程中需要对人进行区分时,才有单独出现的意义。
k……
外国鬼?
虞煜思索片刻,他的确没有见过阴差面具下的真容,只是因为他来自地府,便自顾自认定为是东方人。
“很有缘分。”虞煜说,“你的名字和子夜姓氏的首字母相同呢。”
他还没来得及继续往下说,把姓氏说出来,想瞧瞧阴差潜意识的反应。
然而,不知哪个字触怒对方!
房间内瞬间刮过一层阴风,家具表面覆盖冻上薄薄的透明冰层!
房间里再次变得空荡荡,只剩下虞煜一个人。
虞煜感知到阴差其实还在,他其实也知道虞煜能通过魂契感知到自己,偏偏就是不肯显出身形来。
面对与阴差艰难交流时的常态,虞煜无奈叹口气。
——这些天里,他叹的气,怕是比上辈子和上上辈子两世加起来还要多。
看来关于面具一事,只能留到下次再问了。
只要有耐心,每次一点点磨,总有一天能把对方的过往磨出来,结束现在模糊不清的状态!
许是上次真的让阴差感到不悦了,虞煜好几天都没能感知到他再飘进室内。
打开窗户,虞煜能瞧见只有他能看见的猎猎黑袍,飞扬在屋檐边缘,露出些许袍角。
他从窗口探出头,视线上移,看见阴差显出魂体,从头到脚都被覆盖得严严实实,宛如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盘腿坐在屋檐翘起的斗角上,默默注视着远方。
虞煜不劝他下来,也不朝他喊话。
他搬来桌椅,就地安置在窗口下,距离阴差最近的位置,开始一天的忙碌日常,除去让纸仆在室内准备三餐,他几乎都待在室外。
上午学习《灵咒》,运转修炼法增强灵力,按照典籍,学着构建体内的灵力回路。
下午,超负荷运转灵力,一遍又一遍在月岩纸上绘就灵纹,压榨体内的潜力。
灵力没了,累瘫在桌面上,他就趴着休息会儿,醒来再用普通纸笔熟悉新灵纹的画法,继续无数次的重复工作,力求让手指形成肌肉记忆。
等到晚上,虞煜有时会施个术法,点亮这一方天地,在术法照明下读些闲书作为闲暇时光,不想读书,就安静地躺在摇椅上,不需要抬头,就能欣赏到如银带般流动的璀璨星河。
真奇怪,洲心岛上的人乌烟瘴气一团,天空却受阵法保护得很好,保持着原生态的纯净美丽,与城市内灰蒙蒙一片的情状大相迥异。
在此期间,虞煜和阴差一句话交流都没有。
一个坐在屋顶上,一个坐在屋檐下,相安无事,各得其所,隐隐达成某种无声的默契。
虞煜作为初学者,缺乏很多本该是常识的玄学知识,江家对他全程处于放养状态,虞煜虽乐得轻松,全程靠自学,毕竟还是容易走弯路。
每每到这时,阴差像是早有所觉一般,默默从房顶上飘下来,来到虞煜身旁。
他不说话,只找出典籍中的相关正确段落指给虞煜看,要么就隔空按住虞煜手背的契印,帮助他调整体内的灵力回路,免得出岔子走火入魔。
每次虞煜都会笑眯眯对他道谢,阴差也从不回复。
见困难解决,阴差继续回到屋顶,当他那没有感情的沉默雕像。
有鬼面具覆盖在脸上,虞煜看不见阴差的表情,但从对方一天比一天柔和的周身气息来看……
他暗自揉了揉膝盖骨,心中比个“v”字,庆幸终于不必与刺骨寒风整天为伴,还得担忧这辈子年纪轻轻就会得风湿骨痛,走不动路。
某个下午,满脸困倦趴在桌面上的虞煜迷迷糊糊醒来,意外发现天空乌云密布,轰隆雷声此起彼伏,闪电在天上宛如银蛇狂舞。
天气转凉,该正式入秋,天公痛痛快快下了第一场秋雨。
暴雨临盆。
指头大的雨滴砸在小院里,溅起一朵朵水花,潮湿气息迎面扑来,灌注在整个院落,却与虞煜没有丝毫干系。
他周身清清爽爽,坐在窗口外的书桌前,这一方狭窄角落,一滴水都飘不进来。
瞧着瞧着,虞煜站起身,饶有兴致地伸出手,雨滴宛如提前约好般恰好避开他的周围,贴着边下落。
小院自带的阵法没有这种功效。
虞煜转过身,抬头朝屋顶望去,阴差还坐在原处,一动不动,豆大雨滴齐刷刷下落,即将接触到头顶时,很乖觉地自动避开他的存在,丝毫不敢沾染半分。
是阴差帮了他。
他仰起脸,朝满身披拂着孤寂的雕塑道:“进来吧,外面冷,小心感冒。”
这句话对阴差而言,纯属无稽之谈。
然而等虞煜把桌椅亲自搬回室内一一放好,再回头,险些被跟在身后飘进来的黑袍鬼魂吓了一跳!
阴差默不出声地看着虞煜,半晌过后。
“嗯,我知道了。”他低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