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南山的一路,宝玉都反常地沉默。就连茗烟和锄药也摸不着头脑。本来,昨儿回府的路上,他们二人就问过宝玉,谁知宝玉只草草说了句吃醉了酒,在李府里睡了一觉,其余的,竟一个字也不想吐露。这二人见他情绪反常,虽心中纳罕,但也不敢多问。
好容易赶在早饭之前回到了南山山庄,此时的黛玉刚刚洗漱完毕,一见他回来,急忙迎过来问:“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昨儿等了你大半夜,派出去的人也寻不到你,又不敢回府去寻,只干巴巴地等到现在。你——没事吧?莫不是那位李轩朗府上有异样,所以你才耽搁到这个时辰?”
宝玉一阵尴尬,也不好意思说昨儿吃醉了酒误了大事,只含糊其辞道李兄家人都太热情,死活留他在家中又吃了大半宿的酒,他好不容易脱了身,可城门早已关闭。无奈之下,只得回府住了大半宿,等城门开了才赶回来的。
哦,原来如此!黛玉长舒一口气。不管怎样,人没事就好。至于那位李轩朗的家人,听宝玉的话头,似乎很热情的样子。嗯,热情就好,说明心肠不坏。她倒不希望李家人多富有,反倒希望平常一些,这样若真拐了人家的儿子上山,也不至于太愧疚。
谁知才想到这儿,就听宝玉幽幽道:“我说句话你别吃惊,李兄府上……似乎……好像比想像中要更殷实一些。”
“哦?”黛玉果然有些意外,忍不住问,“有多殷实?总不至于比我这山庄还要大吧?”
宝玉道:“这个应该是比不了的,毕竟你这山庄前前后后足有十里之遥呢,一般京城的府邸哪里有这么阔绰!”
“那就好!”黛玉笑道,“若此事能成,我以这山庄作聘,想他应该不会嫌弃!”
“什么?”宝玉吓一跳,“你疯了?不过招个男人上山,凭什么把大半的家业给他?万一遇到表里不一的,或者朝三暮四的,过不了几年反倒把你给撵下山去,你这损失岂不大了?”
黛玉皱皱眉:“所以才要提前打探清楚。”
宝玉冷笑道:“打探清楚也不成,别忘了人都善变,谁知道现在的人模狗样,一年两年十年八年之后,会变成怎样的狼心狗肺!”
黛玉听他这话忍不住气笑了,质问道:“要照你这么说,我还招什么呢,干脆嫁人得了!”
“说真的,还真不如嫁人呢!”宝玉极认真道,“至少你到了夫家,自己的还是自己的,若在夫家混得好,夫家的也会变成你的,岂不比招个不靠谱的男人瓜分自个儿的家业划算?”
呵,还真是好算计!
黛玉低头想了想,道:“其实,我当初想把这山庄作聘礼,也是想着人家好好一个儿郎,不顾世俗偏见抛弃一切跟了我,我总得有所表示。可照你这么说,好像也不能太容易让他得到,免得招了那等心地不纯之人上来。不如把它当作一个承诺。若他能老老实实在这山上呆够十年,我就实现这诺言;若是熬不到十年,那就一拍两散互不相欠。你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这个……”宝玉一想到黛玉辛辛苦苦修建起来的山庄极有可能被某个陌生男人据为己有就有些肝疼。但黛玉不想薄待了人家,他也无可奈何,只得勉强点头道,“这也总比一开始就给了他强。”
黛玉见他同意,不觉松了口气,笑道:“没想到此事这般复杂,要早知如此,我就不费这精神了,干脆该娶的娶,该嫁的嫁,只是我出嫁的条件,就是一年之中须有半年在这山庄上生活,须有一个子女姓林,这样岂不省了好多麻烦?”
宝玉一听,顿时懊恼地拍着额头道:“你怎么不早说呢?若早有这个心思,紫英那边说不定就能成呢!”
一提到冯紫英,黛玉就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来。她冷笑道:“你也别自欺欺人了,当初冯家人上门相看时,你我可都没提招赘一事,可最后人家不照样嫌弃了我?所以,我和这位冯紫英是注定无缘了,强求不得!”
这话倒也是!宝玉瞬间又萎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