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辰白净的脸上泛起一点红,他左右张望,心想要是被人看到就说不清了。
叶长青给的东西他本不欲收下,可老天似乎专门和他作对,就在这时,回弟子房的小道上传来了少年少女放松的说笑声。
糟了,有人来了。温辰心里一紧,也不管什么嗟来之食,嗟来之包了,一股脑抱进怀里,挥手带上了门,背靠在门板上,心跳了好一会儿,才走到桌边,轻轻放下。
他饿得前胸贴后背,却故意不去开那个看上去十分诱人的食盒,反倒轻手轻脚地去解旁边的青布包裹。
一折,两折,三折……温辰猜不出叶长青会给他什么,反正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所以他也不着急,磨洋工地一点一点弄开,最后发现,是一排大小不一的木头瓶子。
这是什么?他有点懵,手指刚触到其中一只大肚子的青葫芦,葫芦皮上就蹦出三个字来——金创药。
金创药?!温辰愕然,拿起青皮葫芦,上下摇晃两把,果然听见里面沙沙的动静,像是药粉受颠簸时发出的声音。
他飞快地拧开盖子,正要闻,忽然想起什么,停在一尺外,手掌缓缓往里扇了扇,让那淡淡的药香味飘了一点进鼻子里。
是金创药没错。他满脸迷惑,像遇到了什么非常不能够理解的事,喃喃道,“他居然没下毒。”
“啪——”话音刚落,房间角落的书架上,一只本来好好立在笔架子上的狼毫,莫名其妙就掉了下来。
“!”温辰惊了一跳,回头看去,却发现没有任何异样,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自己没有别人。
怪了,好好的,这笔怎么就掉了呢……
他过去将狼毫捡起,归位,又当心地扫视了一遍,确定了书架的每一个角落都是原来的样子,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温辰摇摇头,有些自责地想,许是这段时间练功太累了,精神过于紧张,老是疑神疑鬼的,这样不好,不好。
可能是风吧。
他这么告诉自己,回去桌旁,继续拆木头瓶子去了。
书架边,用了隐身术的叶长青无语至极。
自己堂堂驭灵长老,亲自去百草馆挑了一堆受伤后可能用到的灵药出来,又去五道馆按着温辰前世的喜好,精选了几盘像模像样的小菜,备好主食,装进盒子里,然后巴巴地跑到弟子房,怕他不收,假装怪力乱神硬塞了给,结果?
叶长青眉角直跳,居然怀疑他下毒?!他下毒毒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
真是好心没好报。
他就站在一边,看着温辰从抽屉里找出一根银针来,擦一擦,将每个瓶子里的药挨个试了一遍,发现没变黑还不罢休,又揭开那小巧精致的食盒,开始验菜……
叶长青心中着实五味杂陈,他安慰自己,也罢也罢,小鬼一开始的性子就是这样,戒备心极强,软硬不吃,你对他好,他把你当屁放。
想当年前世第一次见的时候,他俩可是当着云衍真人和折梅山掌门的面,差点撕起架来,这点小误会又算得了什么?
不必生气。
温辰验毒的这一段十分无聊,叶长青想着想着,思绪就飘回到过去去了。
……
前世元安八年,正月初三,折梅山主殿寻梅殿。
叶长青受掌门师兄传召,说是万锋剑派的那张王牌,来了。
他怀着期待,一进大殿会客厅,还没来得及执礼,就听着:“辰儿,叶长老来了,过去见个礼吧。”
云衍真人一身清癯剑修气质,拍拍身边少年的肩膀,目中骄傲和希冀之情溢于言表。
“是,师尊。”温辰低低应了一声,走上前几步,垂眸拱手道,“弟子温辰,见过叶长老。”
叶长青好奇地端详着他,早听说烽火令主有一位天赋冠绝的关门弟子,当人中兵器打磨的,从没在公众面前露过脸,今日一见,却没什么特别。
嗯……也不是不特别,而是特别得有点怪异。
温辰身形单薄,肤色苍白,像是棵长年养在室内的盆栽,不照阳光,不沐风霜,虽然精气神看着不错,却一点属于少年人的活气都没有。
叶长青当时年轻气盛,满以为要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这么一看不由得失望,草草还了个礼,不甚真诚地道:“折梅叶长青,久仰温公子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他故意想试探试探,奉承话张口就来,以他现在在烽火同俦的知名度,谁还受得起这几句?八成都得回一个“不敢不敢,叶长老龙凤之姿,这么说真是折杀在下了。”
于是,自视甚高的某人满心等着温辰谦让,谁知,后者冷冷淡淡的,一双眼睛里带着目空一切的虚无,居然就那么理所当然地受了,而后退到一边,当柱子。
仿佛今日这会晤与他毫无干系,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他能来,就已经是极大的让步。
叶长青冷不丁吃个闷亏,神情忍不住地不自在。
客厅主位上坐着的,除了云衍真人,还有他的师兄,折梅山掌门柳明岸。
柳明岸看着他们俩初次见面,明显不对盘,连忙春风和煦地打起圆场:“呵呵,温公子果然与众不同,小小年纪就沉稳冷静,颇有传说中无情道尊的风采啊。”
叶长青冰雪聪明,哪能听不出来师兄想说什么——第一,他年长,要让着年幼的点;第二,温辰修的是无情道,不能当成普通孩子来看,性情冷淡,礼数不周这些,就适当理解一下吧。
行吧,师兄都发话了,我就勉为其难地与你亲近亲近。
他蛮有气度地一笑,走上前伸出手,欲表现个大人不记小人过,顺带兄友弟恭的和睦画面,结果爪还没碰着温辰的胳膊,一道猝不及防的剑气凌空射来。
叶长青闪得极快,然因太过突然,还是没能全部幸免,手背上霍地开了一条寸许长的血口。
立时,他毛就炸起来了:“温辰你什么意思?!”
温辰满是警惕地看着他,那目光,和野兽看猎人时别无二致,手心寒光一闪,就要召出灵剑来。
堂上的云衍真人和柳明岸也都是一愣,赶紧下来,分开两个剑拔弩张的小辈,隔得老远,各安抚各的。
云衍真人一把年纪,被个小徒弟搞得灰头土脸,碍于身份在那,不能够弯下他那青松一样的腰杆,便居高临下地训斥:“辰儿,为师难道没有与你交代过吗,你是来和叶长老学东西的,不是来耀武扬威的。”
温辰没什么反应,目光淡淡地平视出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