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2 / 2)

无名之境 烟花令 3929 字 8天前

顾长愿抬起头,只见四野葱翠,除了天气闷了点儿,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高瞻说:“这岛上雨多晴少,你们上岛后连着晴了两个月,已经是破天荒了,我猜过不了三天肯定下雨。”

边庭想起昨夜的噩梦,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到了瞎子河岸,河面平静无波。他朝四周看了看,岐舟没在,换做平日岐舟早在林子里守着了,今天倒是反常。

顾长愿察觉到边庭的异样:“怎么?”

边庭收回目光:“没什么,走吧。”

队伍沿着一处三米高的滑坡下到谷底,这处滑坡是边庭找到的,坡度缓,离火山更近,所有人都以为边庭昨夜是为了探路,直夸他有心,只有边庭知道个中曲折,内疚得不行,咬紧牙一声不吭。

谷底还是湿漉漉的,篝火的残烬漂浮在水洼上,像黑色的游鱼。

队伍缓慢前进,高瞻打头,边庭守在队尾,其余士兵穿插在队伍中间。到了山脚,路上积水成洼,印着半尺深的脚印,全是边庭踩严实后留下的,脚印两侧是苔藓和乳白的浆水,看上去像肉汤里涨了毛,恶心极了。高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贴着脚印走,后面的人见了,跟着踩在脚印上。

山路被清扫过,被切断的藤蔓整齐地堆在拐角。舒砚捡起一根南蛇藤,佩服得五体投地:“厉害!看这切口,多麻利!看这为人民服务的精神,多崇高!”

一群人齐刷刷地看向队伍末尾,边庭一抬头,对上七八双亮晶晶的眼睛。

边庭:“……”

高瞻决定趁机给队里的士兵上一课,清了清嗓子,中气十足地喊:“这样的士兵才叫恪尽职守!甘于奉献!素质过硬!能打胜仗!”

士兵们听了,训练有素地鼓起掌来,边庭臊得慌,越发内疚,嘴唇都快咬破了。

太阳死气沉沉地悬在头顶,被浓云裹住,像快被绞死的囚犯。当兵的手脚麻利,走山路毫不费劲,医疗队就不同了,尤其是舒砚,早就没了刚上山的兴奋劲儿,捡了一根细枝当登山杖弓着腰往上爬。何一明脸色铁灰,嘴唇起了皲皮,但没吭声,只趁大伙儿放慢速度的时候咕咚咕咚喝着水。

顾长愿看了看堆在半空、一动不动的浓云,心想真的要下雨了。

半晌,舒砚揉着膝盖,就地坐下来:“我不行了,休息会儿。”

高瞻抹了把汗,其他人见状都停下来。

顾长愿倚着崖壁,张开手当扇子扇着风,一面打量着四周的景色,山下绿树延绵,在烈日下好像冒着热气,密林之中隐约空了一块儿,像破了洞的瓢,他走到山路边缘,忍不住惊呼了声——

就在他们脚下,山下二三十米的地方,赫然多出一块平坦宽阔的巨石,巨石最前端横着一张石棺,通体漆黑,即使在炽烈的阳光下也透不出光泽,黑沉沉的,让人心里发毛。

边庭凑过来,见是早上看到的石棺,只不过他上山时天色正暗,到了洞口才发现。

舒砚和士兵们也围过来,抻长脖子往山下看。士兵们瞟了眼,纷纷不以为然,又坐回原地休息,只剩舒砚在烈日下打了个寒颤。

“是祭坛。”高瞻说。

“火祭,还记得吧,你们上岛那天看到的浓烟就是从这里烧起来的。”高瞻远远望了眼,“那块巨石就是火祭的地方,石棺是用来放祭品的。”

顾长愿见那石棺刚好一人大小,想起岛上曾用死人做祭品,激起一身冷汗。

“先别管这些,继续走吧。”何一明说。

队伍继续朝前,走到洞口已到正午,隐隐约约听得见瞎子河边的嘶叫声。

医疗队戴上防护面罩,套上防护服和橡胶手套,用胶带把手套和袖口贴紧,又在脚上套上一层橡胶靴,橡胶靴上贴了反光片,以防在黑暗中走失,最后把橡胶靴和裤腿贴在一起,裹得密不透风。

高瞻示意两个士兵在外面守着,其余的人进了洞。

洞口约两层楼高,七八十方大,很是空旷,光线极暗,地上布满苔藓和水洼。何一明仰起头,见洞顶覆满泥炭藓和黑藓,把岩壁染成墨绿色,积水顺着藓茎流下来,弄得地上湿漉漉的。

何一明脚下一滑,踩了什么软物,见是一只死老鼠,已经泡胀了,肠.肉发白,厌恶地一脚踢开。

“怎么样?”

“有动物生活的痕迹。”舒砚在石壁上刮了一层湿糊糊的东西。

顾长愿凑过来,“是猴子粪便,”他捏了捏,还是软的,“看来真有猴子出没。”

“不止。”何一明抬起头,盯着头顶密密麻麻的黑色物体,一个士兵见状,用手电筒晃了晃。

唰!!

一阵冷风袭过头顶,黑压压的影子排山倒海地扑过来,山洞震颤,剧烈摇晃,黑影发出短促又尖锐的叫声,宛如利刃划过玻璃,刺得人头皮发麻。一时间,回声此起彼伏,仿佛千百柄刀子接二连三地刮起玻璃来,有士兵吓了一跳,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黑影在队伍头顶盘旋,用发红的眼睛盯着他们,士兵们咽着口水,一动不动。半晌,黑影呼啸着飞了出去,才有人意识到,是光线惊扰了洞里的蝙蝠。

“瞎照什么!”高瞻冲着那闯祸的士兵喊。

“没事没事,只要有光,蝙蝠就会被吓跑,它们跑了反而方便。”顾长愿劝道,打开手电筒照亮洞顶,“只是没想到有这么多……”

蝙蝠大多生活在隐匿的地方,越隐匿数量越多,即便如此,蝙蝠每年只繁殖一次,一次只生一只,更别说六七岁之前蝙蝠不会产崽,所以一般的洞穴有三五十只蝙蝠已经算多了,刚刚少说飞出去了两百只,顾长愿心想,照这个数量,这个山洞至少十年没有人踏足过了。

他看向蝙蝠栖息的地方,十余条手腕粗的藤蔓倒挂在洞顶,藤蔓上覆着绿色的粘液,是蝙蝠的粪便和尿液,滑腻腻的,像糊了好几层鼻涕,看着就恶心。他正要往前走,忽觉得不对劲,又拿手电筒扫了扫。

藤蔓上透着几簇白点,像鱼鳞,被光柱一照,恹恹地反着光。

顾长愿心一紧,叫来舒砚。

“你觉得那是什么?”

“藤……”舒砚打住了,踮起脚,瞪大眼睛看了许久。

“蛇……蜕?”舒砚不太确定,声音飘忽。

顾长愿摇了摇头:“不知道,太高了,看不清。”但肯定不是藤蔓,那倒挂的东西应该是灰色或者白色的,只是沾了蝙蝠的粪便,才被错认为是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