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庭一愣,垂下眼:“我不知道。”
“去试试女生吧。”
“不要。”
顾长愿:“……”
边庭急了:“如果你只喜欢同性恋,那我就是同性恋好了。”
顾长愿万般没想到边庭会说出这种话来,一张老脸少有地害了羞,含混地说:“哪能这样就是的……”
边庭又倔起来:“你说的我可以任性、娇纵、放肆一点。”
顾长愿越发臊了,感觉被边庭将了一军,边庭平时木头木脑,这时候学得倒快!
他不禁抬起头,边庭眼里好像着了火,烧得他脸颊发烫,他想起何一明那句“你喜欢他”,尽管他当时就反驳了,但现在回想起来,更像是一时嘴硬。
如果在喜欢和不喜欢中间选择,他无疑是喜欢边庭的,只是他一个人生活惯了,颠三倒四也好,没个正形也好,他乐在其中,轻松自在,当有人试图闯入他的生活,他本能就抗拒了。
他有一种预感,一旦接受了边庭,他很快就会陷进去。
这种预感让他焦虑。
他一直在避免自己陷入爱情。
可要说对边庭毫无感觉,又太自欺欺人,毕竟他连手活都帮边庭做了,换做其他人,早被他一脚踢下床了。
他深深吐了一口气,酝酿了半天,说:“我知道了。”
“知道了?”
边庭一紧张,手上不自觉使了劲儿,顾长愿疼得手指发麻,呲了一声。
“嗯,知道了,你要说的我都明白。”顾长愿笑了笑,“只是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好时机。岐舟病着,隔壁还有一只只剩一口气的小猴子,镇上不知道怎么样了,岐羽也令人担心……”
顾长愿挠了挠翘起的头发:“说来不怕你笑话,我要是真喜欢谁,大概会日日夜夜都想黏着他,都没心思做正事了。”
边庭眼底迸出光亮。
“过了这段时间就可以吗?”
顾长愿怔了一会儿,虽然没开口,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一开口就是溃堤。
边庭看着他,鼓着不甘心的大眼睛,抹了把脸。
“没关系,我很能等。每年潜伏考核我都是第一。”他顿了顿,“我等你日日夜夜黏着我。”
顾长愿霎时有些无措,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瓦解了。窗外的路灯滋滋闪了几下,倏地亮了,此前雨下得急,室外黑漆漆的,现在终于有了光,尽管光线孱弱,但足以让人欣喜。顾长愿看向窗外,心想或许雨快停了。
两人肩并肩坐着,谁都没有说话,边庭抓着顾长愿的手指头玩,饶有兴味地捏捏揉揉,像被冷落的小孩找到了新玩具,顾长愿一向由着他,就看着他把自己几根指头颠来倒去地掰,空气变得暧昧,有暖意流动。
过了半晌,一阵咳嗽声打破了沉静,岐舟在床上蹬了两下,踢开被子,睡成个大字,顾长愿探了探他的额头,高烧退了。
“你看着他,我去一下实验室。”
边庭听顾长愿所要走,下意识地伸手一抓,顾长愿怔了一瞬,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只是去给岐舟拿血清。”
边庭红了脸,恋恋不舍地松了手。
实验室里的门关着,顾长愿叩了两下,何一明开门,见是顾长愿,微昂起下巴。
“岐舟退烧了,我来拿血清。”顾长愿说。
何一明指着冷藏箱,坐回实验台前,拿起一叠稿纸,背对着顾长愿。他在一个冗长的医学公式上打了个叉,又找了一处空白重新涂涂写写,整张白纸几乎被写满了。孱弱的灯光照在他挺直的背上,勾勒出疏离的模样。顾长愿忽然觉得他很寂寞。
顾长愿移开目光,取了血清,又拿了注射器、止血带、棉签和酒精,他总觉得有视线黏在他背后,抬起眼,何一明却看着满纸的公式。
顾长愿摇了摇头,端起托盘:“我先过去了。”
何一明没抬头,只嗯了声。
走到门口,顾长愿才发觉两手端着托盘,余不出手开门,只好弓起腿,用膝盖撑着盘子,抻出两根指头,艰难地拧开门把。
身后传来声音:“注射后会有不良反应,别让他着凉了。”
这话来得突兀,这种基本常识压根用不着特意提醒,顾长愿怔了一秒,随即明白了:这算是何一明的‘示好’,之前的争执就一笔带过了。以何一明的自尊心,大概只能做到这个份上。
他回过头,看见何一明消瘦的脸,想劝他去休息,最后却是咬了咬嘴唇,说了一声‘好’便离开了。
屋外雨势减弱了,但风还是很嚣张,吹得地动山摇。顾长愿双手护住托盘,想用脚叩门,却见门微敞着,肩膀一撞就开了。边庭站在门口,好像等他很久了,顾长愿心生暖意,轻轻笑了笑。
顾长愿换了防护服,又给边庭套了一件,两人齐齐用罩住脸,看上去像要走进核辐射区。顾长愿拍醒岐舟,岐舟不满地嘟哝了一声,睁开眼,见了鬼一样‘啊!’的一声钻进毯子里。
顾长愿:“……”
边庭摘了面罩,轻轻拍着拱起的毛毯,岐舟钻出半个脑袋,疑神疑鬼地看了半天才认出边庭,顿时不害怕了,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又对银晃晃的密闭服来了兴趣,眼里闪着好奇的光。
顾长愿笑了笑,岐舟心态不错,这有利于治疗。
“会有一点点疼,忍一忍。”顾长愿说。
岐舟:“干……干什么?”
顾长愿卷起岐舟的裤腿,露出青紫色的痂,岐舟偷瞄了一眼,厌恶地闭了眼睛。
血清不是一次注入的,要先沿着痂做环形点状封闭,再注入伤口底部,最后一次性肌肉注射。岐舟疼得大汗淋漓,又喊又叫,感染后他对疼痛特别敏感,轻微的碰触也如撕裂一般。边庭把毛巾塞进他嘴里,以免他咬到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