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1 / 2)

美国,芝加哥。

萧瑟的秋风卷起满地金棕色落叶,昨天晚上大雨的潮湿气还没有被早上的阳光压下去,草叶的清香混杂在秋风里,把男人手中烟卷点燃后逸散出的烟雾模糊出一片浅灰。

警车车灯闪烁的红蓝光将地上的雨水照映出冰火两重天,年轻的警员从警戒线内走出来,将夹着照片的文件递给面前的男人。

“这个月第三次了,都是wi公司的高层,”他心有余悸的搓了下手指,抿起嘴唇不知道怎么形容屋子里面的场景,“……都是血,长官,跑出去吐的人绝不是一个两个,那家伙把谋杀变成了一场艺术展览。”

男人接过文件,文件夹上的照片几乎是一片鲜艳的红色,深深浅浅的红色被涂抹在墙上,近乎完美的勾勒出了本杰明·富兰克林印在钞票上的那张脸。男人只是看了一眼就下意识转了下目光,稍微作了一番心理建设才继续打量这张照片:“阿诺德·比彻呢?”

“死了,”警员答道,“被剥了皮,从出血量上应该是活剥的,那个疯子为了用他的血作画,画一点剥一点。我们在现场找到了肾上腺素的注射器,但没有麻药,威尔说这是为了保持剥皮过程中被害人的全程清醒所准备的。”

“虐杀。”男人言简意赅的做出总结。

“准确来说是报复性虐杀,”身穿疯马皮夹克,戴着眼镜的男人从别墅里走出来,一边摘下手上并没有鲜血的手套,一边说,“犯人相当的冷静,他留给现场的所有东西都经历过整齐的摆放。他知道我们会来,所以根本不麻烦我们去多找线索,将犯罪器具全都擦干净整理好摆在桌面上……他是意图用这项举动告诉我们‘阿诺德·比彻罪有应得’。”

“你还得出了什么结论?威尔?”

被称作威尔的男人抬起眼睛,看向面前的男人,斩钉截铁的说:“这是个相当谨慎的猎手,他跟踪阿诺德·比彻三天以上,甚至亲自看着比彻回过家。”

“结论是?”

“但最后他选择在wi公司动手,因为他——。”

“因为比彻有一个年幼的,不到五岁的女儿。”阿拉娜拿着一个透明的文件袋,走过来时不可避免的踩到了初秋还没完全干枯的落叶上,发出清脆的断裂声:“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这个绘画技术高超的猎手并不是反社会人格,很有可能连危险人格都不是。与之矛盾的是正常情况下这样的人在犯案时应该有恐惧心理,可恰恰相反,他冷静的要命。”

克劳福德有些暴躁的出了口气,“我假设你们说的是一个人格健全,思维正常,甚至还会考虑到不伤害被害人家人的杀手。而正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正常的杀手能做出把人活剥了皮还有闲情逸致作画的案子?”

不仅如此,这还是这个月的第三例了。

“杰克,是你聘用了我们。”阿拉娜直白且简短的提醒了一下上司这句有点儿冒犯两位心理学人士权威的话,把手上的文件袋递给了杰克:“和之前两次不同的是,这次他留下了字条。”

黑人长官抬了下眼皮,隔着文件袋看见了字条上笔锋微微有些凌厉的简直可以说是丑陋的字体。

——致亲爱的fbi警探们:

对于因为一些并不私人的原因而增加了你们的工作量这件事,鄙人深表歉意。虽然bsu行为科学部研究的人大多在精神上有些问题,但在我这里,一些行为皆有缘由,我的刀下亡魂也从不无辜。

或许你们会觉得一个罪犯所说的话并不可信?可敬的先生们,这并不是一封挑衅留书,恰恰相反,这是一封求助信。

因为一些财务上的困境,鄙人决定暂时停止这些无法给我带来利益的,屠戮金融罪犯的行为。当然,这或许需要你们支付一定的报酬。

五万美元,这点儿金额对你们来讲或许不算太高,是一台仪器或者一次行动的开支?但对一个臭名昭著的杀手来说,已经足够买他的一辈子。

我需要一个通缉,可敬的fbi的先生们。三天后的下午,我会让一个人带着我和我的通缉,亲自去巴尔的摩找你们喝茶。

你们正在追捕的猎手t。

这封信拼写错漏百出,格式也简直可以用乱七八糟来形同。

“我们要付给一个罪犯五万美金吗?”杰克·克劳福德转过头,言简意赅的询问威尔,他的语句中透露出一种不赞同的味道,但微妙的停顿又隐约透露出这并非无法商榷。

五万美金当然不是一个小数目,但是根据这名犯人的狡猾程度,他们如果要强行继续追下去浪费的很可能不止五万美金。

威尔低下头扫了一眼那封信,然后抬起眼睛。

“他说的是真的。”

一辆白色的破烂suv停在巴尔的摩的街边,车里坐着一位白色半长发的青年,一位背着书包的短发少年,短发青年的怀里还抱着一名穿着薄羽绒服的小女孩。

车载音响里放着摇滚乐,重金属叮叮咣咣的声音吵的小女孩儿没法睡觉,她不止一次的抱怨的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但是坐着驾驶座的白色半长发青年一点儿也没有要调小音量的意思。他从纸包里抽出一张纸巾,替小女孩儿擦了擦她流出口水的嘴角。

“小玛丽。”他笑眯眯的点了点小女孩的鼻子,嗓音柔和的询问:“想吃汉堡吗。”

“汤姆。”抱着女孩的短发少年在长久的沉默后终于开了口:“我觉得我们还有别的出路。”

“有吗?”汤姆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专心致志的逗着小女孩:“现在追我们的不是什么废物的城市警察,而是fbi。”

“有,只要我们跑到某个地方——”少年抬高了声音。

汤姆把手头的纸巾丢掉,拿起一边的可乐吸了一口,发出极大的呼噜呼噜的吸水声。他稍微抬了抬头,线条优美的下颌线牵连出漂亮的颈线:“然后不管玛丽的死活,继续靠给人割草坪和养蜂过日子?你不想上学吗?”

车里的水汽模糊上车窗,让玻璃透出一种朦胧的磨砂质地,可乐里的冰块在融化后改变了分布,隔着厚纸杯发出有些含糊的声音。少年一时没说话,很久之后他才慢慢的,慢慢的开口:“我不是为了上学,我是为了玛丽。”

白色半长发青年从鼻子里发出一道呼气声,他随手从包里翻出手-铐,不加犹豫的咔的一下将那白色的冰冷金属挂在了手腕上。

“五万美金。”他吹了个口哨,语气轻快:“速度,bro,这钱不转白不赚。”

一个少年和一个三岁的小女孩儿一起带着杀手来领悬赏,这是比美国梦还美国梦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