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福德一度认为这世界上已经没什么能让他纠结糟心的罪犯了——直到他和小组成员们严阵以待的接待了这三个人,最大的那个是纽约街头帮派鲨鱼帮前成员,第二大的少年来自一个父亲酗酒家暴的家庭,据他所说为了不被打死所以他逃了出来,至于被抱在怀里的那个小女孩——
“我之前帮派兄弟的前女友的孩子,虽然她是个白人,但无论是我可怜的兄弟还是她妈妈都是纯粹的黑人,所以她被我带回车棚了。”被手-铐铐在铁栏杆上,在隔离室接受审-讯的汤姆轻飘飘的说:“另外,玛丽小姐也是wi公司受害者,很不幸的是我们的美国和wi公司的律师并不打算为玛丽小姐的智力发育迟缓负责。”
在另一边的隔离间,棕色卷发少年也清楚地做出了解释。
“汤姆曾经很多次的试图上诉,他收集了很多玩了wi生产的儿童玩具导致发育出现问题的儿童的资料。公共辩护人很努力,可wi公司的律师提出了太多我们根本没法同意的解决方案,并且因为之前没有关于那种影响人体的pfos使用标准,wi公司拖延说要等检测结果出来再赔付……但是玛丽等不及了。”
少年看着眼前的女性警官,以一种超出年龄的清晰和理智解释:“她已经三岁了,至今还不会说话,甚至说不出来最简单的单词发音,只会像婴儿一样大哭或者尖叫。我们之前靠养蜂的钱带她去医院,医生说是智力发育问题,然而治疗费用太贵了,即使汤姆去同时打三分零工也帮不了她。”
“这不是你哥哥去杀戮wi高层的理由。”女性警官忍不住说。
“这当然是,”少年打断她:“汤姆手里有很详细的资料……”他的话戛然而止了那么一瞬间,像是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名为彼得的十五六岁男孩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虽然我没见过。”
威尔站在玻璃后面,目光掠向另一边的审讯室。
白色半长发的青年姿态轻松的靠在椅背上,抬起的手臂上纹着黑色的火焰似的纹身,那静静燃烧着的火焰像是要把他烧成灰烬一样。或许是察觉到了注视,青年微微侧过脑袋和威尔对上了视线。
威尔一惊,随即意识到隔着防窥玻璃除非这位名叫汤姆的青年有着窥视眼,否则绝对没法看见他。而对方在短暂的凝视玻璃后移开的视线也证实了他的想法,青年从双手被桌面上的铁链锁着,用一个单独的椅子腿(或许还有锁链)以微妙的平衡维持椅子和自己的整个重量的坐姿变成了更正常一点的,翘着二郎腿的姿势,右手在桌子上轻轻地敲着。
“他这是在干什么?”克劳福德看了一眼那边的状况,问。
“应该是旋律或者别的什么……我看不太懂,他的手型应该是琴类。”
“巴里奥斯的大教堂,刚才审问的时候他用手在桌子上敲了一连串。”阿拉娜把手里的记录递交给他们,耸了耸肩膀:“很有名的曲子。”
威尔大致翻了一下记录本,纸页飞快的从他的手指间滑过去,然后他把这疑似并没有什么用的东西转手递给了杰克,又看向阿拉娜:“他告诉你的?”
“当然,我可没办法从几下敲击中判断出是哪首曲子。”
“你的意思是他并不讨厌和我们接触?”
“对。”阿拉娜看了一眼那边拨腻了桌面索性趴下打瞌睡的青年,“事实上他相当健谈,比起那些什么都不愿意说的人,汤姆他更像一本问题大全,在对阿诺德·比彻的死供认不讳之外,他总共问了我三个问题。”
她的话里的某些关键点令威尔彻底转过身来,目光透过眼镜镜片望向阿拉娜,两位心理学人士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问了你什么?”威尔问。
“一,监狱能不能提供可乐和薯条。”阿拉娜说:“第二个问题是里面有没有一些零工,他是否可以通过打工买点感兴趣的东西,书,耳机和音乐专辑之类的。”
认真看了一遍记录的克劳福德听到这话忍不住抬头看向黑色长发的女侧写师,语气里含着混杂了某种惊讶和好笑的重音:“显然我们的这位“剥皮客”将监狱当成了可以随意度假的地方,又或者他并没有意识到他所犯下的事将令他在铁栏杆里反思终身——第三个问题是什么?”
“彼得和玛丽的领养问题。”阿拉娜双臂交叠着抱在胸前,直视着克劳福德,“他希望彼得能够找到一个有知识和文化的家庭,最好是能够支持他好好读书那种。并且希望能有fbi的人收养那个叫玛丽的女孩。”
克劳福德很明显的愣了一下。
“玛丽——我不清楚,也不确定她的脑神经是否受损,以后能不能恢复成正常儿童的智商。我们的钱不够去正规医院做细致的检查,而显然我也不能拽着医生的衣领让他给玛丽看病。”
在之前的审问中,汤姆的双手搭成一个三角型支在白色的人造板桌面上。阿拉娜注意到他的双手十指很长,指甲修剪的非常干净漂亮。中指和食指上分别戴着一粗一细两枚银色的戒指,细的戒指铭刻着罗马文字:“毕竟正规的医院需要正规的登记,假如被医生意识到玛丽和我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且我甚至不到21岁,那麻烦就大了。”
汤姆的语气非常温和,那种别说是罪犯,甚至在美国青年身上都少见的逻辑和思维都很清晰的说话方式令阿拉娜并不反感听他讲下去。
“更何况假如隔壁床的父母发现我给玛丽还有彼得做的饭有多难吃,可能会报警说我虐待儿童。”他甚至随口开了个玩笑。
“真的很难吃吗?”
“刚开始的时候彼得曾经试图装作发烧逃避我做的饭。”汤姆露出一个少年人独有的,看起来有点坏但又无伤大雅的得意微笑,这让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浅淡的酒窝:“直到他发现除非他自己学会做饭并且能一大早爬起来,否则别无选择。”
阿拉娜挑了下眉,这样有着生活气息的话显然不太符合关于“剥皮客”的侧写,虽然汤姆显而易见有着相符合的身高,对孩子的仁慈心和一些文艺气息,不过——
“现在我们回到正题,关于玛丽的收养问题。”白发青年将一不小心拐出去的话题又收了回来,他转动了一下手上的戒指,眼睛盯着上面的罗马数字:“我罪不至死,女士,按照法律来看我将在监狱里待上二十年或者三十年,是吗。”
他说这句话显然不是要阿拉娜进行回答,所以经验老到的女侧写师也只是平静的看着他,等待他下面的话。
“我希望最好是由fbi的人收养她,虽然你们看起来很忙,但我个人认为你们有着不错的收入,相对优渥的生活和令人称赞的社会责任感……以及道德感。”
“这是夸奖吗?”
“当然是。”
“或许我该说谢谢?”
“em……那可能有点为时过早,女士,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颠覆你对我的认知,比如说我看起来像个乖宝宝,或至少是比较顺从的罪犯这种想法。”
汤姆叹了口气,脸上流露出由衷的抱歉神色,这种神色很显然的流露在脸上。他看起来有点过于轻松,也因此让剩下的半句话更为令人毛骨悚然:“现在要查到一些信息太容易了,我不介意进入到铁栏杆之后,但等我出来的那天,如果被我发现有人虐待玛丽。”
白色半长发的青年压低了嗓音,身体前倾贴近了阿拉娜。他的眼神变得深邃了起来,那种近乎由内而外瞬间改换了气质的状态足矣令许多胆小的人铭记终生,哪怕他们知道面前这个青年狩猎者的姿态并不针对于无辜者,然而那种仿佛蛇嘶的气音和毫不掩饰的威胁意味确确实实的散发了出来,并且令寒意紧覆上他们的皮肤。
“我会杀了他们,像宰杀阿诺德·比彻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