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像是一头被笼子囚禁起来的困兽,它的被毛粗糙且毫无光泽,毛发下是鲜血淋漓的身体,这只野兽拼命地用各种方法撞击笼子,然后绝望的发现毫无进境。
汤姆安静的看着那头困兽,用他吟诗般的声音轻声说:“他不会再杀任何一个人了。”
“为什么?”克劳福德无法理解的说:“他的现场一次比一次残暴,你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第二次是因为材料不够用。”汤姆的视线透过尸体,在冥冥中触摸着那只伤痕累累的野兽,洞悉他的想法和感受。天光已经大亮,迎面照过来的淡金色阳光把汤姆的瞳孔晃得缩小,淡色眼珠和雪白的半长发被清透的阳光渲染出冰冷的神圣:“这一次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追求的方向出现了问题,但他想再试一次,弄到材料把做了这么久的工作做完,不然他绝不甘心。”
正在汤姆刚刚陷入思考的时候,青年视野里有什么出现极为明显的动作。危险环境淬炼出来的本能让他立刻中断了思考,看向那忽然大步走到犯罪现场附近的人。
男人的身型不算太高,身材偏瘦,穿着一件熟悉的黄色疯马皮夹克。汤姆几乎一瞬间就判断出了对方是威尔,但相比于平时的亲近,青年猛地绷紧了背部肌肉,惊疑不定的望着男人的方向。
“怎么了?”克劳福德感受到青年猛然的僵硬,以为他又发现了什么,在观察威尔移情的间隙抽空问了一句。
汤姆死死盯视着威尔,他一直知道自己观察力的出色,但那种割裂的感觉再一次出现了。荒谬的事情确确实实出现在青年面前:就像是鸡蛋啪的一声碎裂,硬币在指尖翻面,有人变了个极其高明的纸牌魔术似的,威尔明明还是威尔,气质却在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个他感觉中温和斯文,脾气极好的男人一下子变得癫狂敏感又病态。
“威尔他是双重人格吗?”汤姆问。
克劳福德一时没听明白汤姆在说什么,他看向汤姆,又顺着青年的目光望见威尔,这才反应过来。
“不是,”克劳福德说,他本该向汤姆解释威尔此时的情况,但是好奇和探究欲令男人选择先问出他感兴趣的部分:“威尔和刚才有区别吗?”
“……”汤姆沉默的看了克劳福德一眼,选择无视这个问题。青年心中有一个砝码相当清晰的天平,最重的是玛丽,其次是弗雷德里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顺序,虽然威尔没在最前面,不过他的重量要远比克劳福德沉上许多。
他从克劳福德的话中得出至少两个信息,首先,克劳福德很可能知道威尔现在是在做什么,其次,男人却并不清楚威尔身上的异变。
“这是他的工作。”克劳福德等了片刻,没有等到汤姆的答复,转过头时发现青年正以一个冰冷的提防眼神看着自己。fbi行为科学部的顶头上司停顿片刻,极为难得的率先解释:“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心里侧写师,威尔有被称为“移情”的能力,他能以犯罪现场那些我们或许察觉不到的蛛丝马迹倒推出当时犯人的心理状态,并进行代入和重现。”
汤姆的手似乎又想拨弄戒圈,乳胶无粉手套限制住了他的动作。
安静的气氛在汤姆和克劳福德之间蔓延,回到他们两个附近的探员本能的稍微离这两个人离远了一点。克劳福德可不是什么事事都会为下属解释的好上司,而汤姆显然并不打算给克劳福德回应。某种上位者和捕食者的僵硬对决在两个人的不发一言中回荡,有那么一秒,探员觉得克劳福德马上就要发飙了。
威尔忽然又动了。
在刚才,男人以一动不动的姿态窝在灌木丛里,但在这时,他无声的从里面走了出来。威尔稍微侧过身体,猫一样灵敏的绕到一片并不存在什么东西的后面。
克劳福德和青年之间气氛一松,两个人同时转过头。
社区很冷静,今天是周末,在发生惨绝人寰的命案之后孩子们都被父母约束在了家里,偶尔开过街道的轮胎声在秋天早晨的冷风里来去匆匆。
威尔的疯马皮短靴底轻轻碾过一片被-干涸的血染成褐色的草叶。
在汤姆眼中,那片什么东西都不存在的空气里忽然出现了欧内斯特·巴里的身型。天色倒带似的回退变暗,别的地方的路灯重新亮起,只有眼前一块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院子的灌木丛里出现了什么声音,独居的老者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敌人,他习以为常的以为那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动物来吃他的蓝莓,不耐烦的从屋里走出,过去驱赶天知道是狗是猫还是老鼠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