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碎裂玻璃前的记忆,是第一视角的。
也许是因为菜刀和妈妈的脖颈,深灰的铁色和白皙的对比,让那日的画面永远都清晰地烙印在她的心底。
梦里不再仅是第三视角,浮在空中的旁观。
她能在记忆中看到自己白色的睡裙、小小的光着的脚丫,和肉肉的小手。
她能听到自己慌乱的心跳,和脑子里唯一的一句——“要找警察叔叔救妈妈”。
王洪兴不曾对秦忆思家暴,但仍是她童年的梦魇。
“从那之后我就很害怕晚上去我家的厨房,好像那里有魔鬼出没。我妈一直很不解,说我胆子太小。但她还是在我高中时,答应我的请求,抱回家一只边境牧羊犬。我们把他的窝放在厨房,就在那个水晶吊灯下的餐桌旁。”
后来,她渐渐不再怕晚上独自去厨房刷碗、喝酸奶、拿水果了。
“我也是在和你说这些之后才明白,那些恐惧不是来自对黑暗的,是来自四岁的那个晚上。”
这些她曾经在清醒时,选择性无视掉的创伤,即便渐渐不在睡梦中出现,却一直伴随着她到现在。
渗透到她生活的处处。
秦忆思没有去看顾渊穆,她不想第一时间看到他的回应。
是心疼吗?她从小到大都不想看到别人对她施舍的心疼,她在太多的亲戚、邻居的脸上,见到过那样的表情。
是淡漠吗?他只是像听一个编撰的故事一样,仅仅是听,也没有共情。那她只会更觉得他与她,并不应该相识,而是两条不同世界的平行线。
还是什么别的……复杂的,她无法招架的情绪。
在这时,她不再敢像以前一样大胆地去探究他的眼底。
现在的秦忆思,在事业、为人处事的各种方面,都是自信的。却唯独在提及感情、家庭时,仍是那个自卑到只能从刘海下,偷瞄的王忻念。
短暂的沉默中,秦忆思面前出现一只手。
窗户被重新拉回一个小小的角度,风和雨大多都被夹角的玻璃阻隔。
她的脸上,没有再落下飘进来的雨滴。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圣人的叹息,却也依旧是低沉富有磁性的,“你讲的童年、你妈妈的病……这些,你比所有的同龄人都处理得好。”
不是“你很懂事了”,不是“你可以做得更好”。
鼓励与表扬都是要具体的——她曾经因小卟说的话,如今在顾渊穆的口中,再次听到遵循这一心理学的实践。
只是这次,他是对她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