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弃之而去,此后便是无尽的战争与哀恸,无人可以逃离。
他们无时无刻不恳求天下太平,恳求诸萦重新回到凡间,带来真正的天下太平。
诸萦看着底下虔诚叩拜的人,原先的迷茫之心,悉数消失。
她不仅仅是诸萦,更是神女,尽管一开始是为了能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好好活下去,但后来,她有了游戏背包,能力渐渐强盛,真正拥有了神女该有的能力。
而她,也享受着天下万民的供奉,她的庙宇遍布诸侯国,并不仅仅是在卫国。
枉费她曾经还有着不插手天下兴亡,只带来这个时代所没有的技术,来默默造福庶民们的念头。
若想要真正的造福天下,便只能从诸侯国的兴亡插手。否则,不论诸萦带来了什么,哪怕是产量再高的粮食,再超越时代的技术,也没有分毫作用。
她不准备再沉溺在所谓的孤独迷茫之中,而是尽心竭力,真正的让天下黔首安居乐业,此后永享太平,海晏河清。
诸萦既然做出了决定,自然也不会再逃避。
只见诸萦高悬于半空之上,取出游戏背包的小纸人,信手一撒,小纸人们朝着各个方向飞去,又或是被诸萦瞬移到仅存的几个诸侯国的都城王宫之内。
有的出现在朝堂之上,有的出现在喧闹的街市之中,因为小纸人的身体极小,它们出现在各个角落,众人皆看不见它们,却能清清楚楚的听见诸萦透过小纸人传来的声音。
声音仿若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未必有多大声,却能清清楚楚的传入每一人的耳中,不论是正在嬉戏玩乐的贵族,还是辛苦劳作的农人,他们都能清楚的听见诸萦说了什么。
“吾乃诸萦,受天帝之命,降临人间,欲造福万民。
后受人皇感召,授吾农种,此后天下再无饿殍。
吾今归来,承天地之意,使天下一统。”
她的声音回响在天地之间,久久留有余韵,令人的脑海中升不起别的念头。
而在诸萦说完后,她的身影亦被放大,呈现在天边,所有人似乎都能望见诸萦高贵凛然的法相。
但他们有不敢望着太久,因为双目会有灼痛感,众人只当是不得亵渎神明,又敬畏的低下头来。
于是,天下间的各处,无数的庶民,尽皆虔诚跪下,他们不断的对诸萦跪拜叩首,凡是庶民,无不欢欣雀跃,对诸萦的重新归来而感到庆幸,以及发自内心的敬畏。
因为诸萦神女并未抛弃他们,她不但没有抛弃他们,甚至带回了能使天下人温饱的粮种,而诸萦更是许诺会插手天下的兴亡,令天下太平。
这是何等的好事啊!
一时间,无数处的跪拜声重合,天南地北都充斥着因诸萦而响起的啜泣声。
而诸萦在说这话的时候,桓珩原本正听臣子们的上奏。
当桓珩听见熟悉的声音时,明明已年过而立,心性极为深重,但还是忍不住发愣,就如同被人定住了一般。
他甚至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对于桓珩而言,他等了诸萦已经整整十年。
他不怕等,他就怕当诸萦有朝一日想要再来凡间时,他已经化作尘土,再也见不到她。
这么多年了,桓珩终于再一次听见了诸萦的声音,她终究是归来了,重新归来凡尘。
也许诸萦的确是承天地之命,教化天下黔黎,而他的性命虽会随着时光而流逝,但天下间的更迭却不会,永远都有新的君王。
他死了,也会有季珩、王珩,数之不尽的人,心甘情愿的为诸萦行事,教化天下。
所以桓珩才会如此殚精竭虑,几乎耗费全部心神,想要在有生之年使天下尽归卫土。来日诸萦重新至凡间时,或许能因此而感叹一句,桓珩二字也能短暂的停留在诸萦的思绪中。
对于桓珩而言,如此便足矣了。
但令桓珩心喜的是,诸萦并未过上数百年才重新降临人世,他终究还是等到了诸萦。
而诸萦亦是因为受人皇感召,回天上取农种了。
也是,天上一日,凡间一年,或许她觉得困顿了,不小心睡了一觉,待醒来之时,凡间已过去了十年。
但不管怎么样都好,只要诸萦回来了就好。
桓珩不惧怕生死,但他怕自己再也见不到诸萦。
听闻诸萦的消息,一贯心有城府的桓珩,甚至不曾思考诸萦话中提及的天下一统,诸萦虽是如此说的,她曾经也的确待在卫国,但在鬼神眼中,诸侯国之间又有何分别。
故而,所谓助一诸侯国一统天下,但这一诸侯国未必会是卫国。
不论对任何一个诸侯国而言,若是有神女相助,哪怕原本是弱势,在诸萦的协助之下,恐怕也可以变做最为强盛的大国,莫说一统天下,便是将领土遍及海外又有何不可。
但平素一贯通透的桓珩丝毫没有思考到这一切,他整个人都无法动弹,只是沉浸在诸萦终于重回凡间一事,无法自拔。
哪怕诸萦的声音消失了,他也做不到如之前一般,冷静的权衡利弊,召集臣下商议该如何是好。
而底下因为听到诸萦的声音,一开始略显惊慌,而后就敬畏的朝门外跪拜的臣子们,他们在诸萦的身影消失后,也未能立刻起身。
但在许久之后,底下的几人难免目光交汇,余光落在了桓珩的身上。
可见桓珩这般情形,无人敢多言一句,只能小心翼翼的跪在地上。
毕竟他们谁也未曾见到桓珩如此失态,如今的桓珩已不是过去无所依靠的可怜公子,他手握卫国的大权,蚕食了诸侯国将近五分之三的土地,在桓珩有生之年,统一天下,其实未必是难事。
若是诸萦不出现的话,也许再过十余年,桓珩就能做到。
而后,他将开创一个亘古未有的伟大朝代。
即便是宋国也比拟不上的朝代。
因为桓珩这些年不但在吞并周遭的诸侯国,他甚至与那些蛮夷作战,扫清所有觊觎卫国领土的部族与国家。
在宋文王时就已经存在,并且从无间断骚扰宋国的蛮夷,大多被桓珩吞并。
原本桓珩只是为了扫清卫国他日攻伐天下的障碍,所以将临近卫国的蛮夷悉数清扫干净。
但后来,桓珩吞并其他诸侯国之后,若是那些诸侯国靠近其他蛮夷的领土,桓珩势必也是要将其一起收入版图之中,若是不成,便诛灭。
或许这就是君王的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也是独属于霸主才有的,对麾下领土的独占之心。
而明明是对领土锱铢必较的人,甚至容不得他人侵扰边境,哪怕是新攻占得到的领土,也决不许任何人染指的君主脾性,但在面对诸萦神女或许会扶持其他诸侯国,一统天下时,竟不见桓珩因此着急,命他们商议出个对策结果。
不仅如此,桓珩甚至独自一人坐在那,心神不属,很明显,桓珩压根就没有在思考此事,他仅仅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甚至于,有些心思敏锐的臣子,还能察觉出桓珩在出神之际,心情隐约是喜悦的。
但也的确如此,桓珩知道诸萦回到凡间后,先是不敢置信,而后便生出无边欢喜。这份欢喜庆幸,远远超过了对统一天下的渴望。
作为一个君主,桓珩自然拥有统一天下的愿景。
天下这么多诸侯,即便是一个领土再狭小的诸侯,在面对有朝一日能一统天下这件事时,也定然是按捺不住的渴望与兴奋。
让辖下的领土更多,使祖宗宗庙能永受祭祀,这几乎使这个时代中任何一人都刻在骨子里的渴望。
但这份渴望,对于桓珩而言远不及对诸萦的爱慕。
他原先就只是镇守在边关的落魄将军,不过是徒有公子的身份罢了,他原先上头还有身为嫡长公子的兄长,不论是王位还是好的封邑,都轮不上桓珩。
桓珩对权利也没有那么重的欲望,他甚至更为享受在沙场浴血奋战,保家卫国的感觉。
纵使边关黄沙起,也好过王宫内的尔虞我诈。
但这一切,从诸萦在桓珩险些战死沙场之际,救下他开始就变得不同了。
桓珩当初,其实不能说是险些战死沙场,他原本是死了的,他的心口被长|枪贯穿,身上是无数的箭,他的呼吸甚至都已经停止了。
桓珩甚至能记得当初那种感觉,意识混沌,他几乎已经是死去,只遗留了最后一点意识。
但或许将死之人的五感都会变得分外灵敏,所以桓珩能清晰的感受到诸萦的到来,还有诸萦施法救人时,粉白花瓣散发的香气,它仿佛能治愈人心,融入骨髓。
桓珩当时就在想,自己是否已经死了,但并没有,他未能去往传说中收纳魂魄的地方,也没有见过卫国巫乐中传颂的割取凡人魂魄的少司命。
但他的的确确是见到了神女,那便是诸萦。
诸萦施的法很快就治愈了桓珩,对于诸萦而言,或许不过是些许时辰,但对于桓珩而言,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身体的每一点变化,他原本破损的心脏被复原,身上断掉的经脉还有伤口,都在一点点愈合。
桓珩能非常清晰的感受到这个过程,对于桓珩而言,他当初的确是死了,之后的生命,其实不过是重生。
但桓珩未曾对任何人吐露。
而在桓珩重新活过来的第一瞬,他睁开了眼睛,看到的就是诸萦,一个身着绚丽衣裳,目光中含有对这个天下都十分好奇的貌美女子。
她仿佛没有见过这一切,眼中最开始是惊奇,后来就归于平静。
对于桓珩从前坎坷而不堪的一生中,诸萦是那个尸横遍野的战场上,见到的唯一不同的人。
她身上有与众不同的光亮。
就仿佛世间皆是灰暗,唯独诸萦不论是一颦一笑,一动一静,都是灵动,兼具颜色的。
桓珩在见到诸萦的第一眼便知道,自己接下来的生命是为了她而活着。
后来,桓珩费劲一切心神,只为了能靠近诸萦。
其实桓珩不是不懂得如和讨好卫王,如何通往权利的巅峰,他更多的是不愿意如此,他只想离开王宫,那个充满尔虞我诈,无法容得下半点情谊的地方。
他宁可待在荒凉的边关,这里的一切,更能令桓珩感到快乐。
但后来,桓珩心甘情愿的回到了王宫。
在王宫之中,桓珩变得同从前不同,仿佛所有人期待的模样,谦卑自持,稳重可信。
或许是因缘际会,他的嫡长兄长死了,于是桓珩拥有了向上一步的机会。
后来,他也学着礼贤下士,一步一步的向上攀登,终于成功的夺得了卫王的青睐,臣子们的信赖。
对于桓珩而言,这一切其实不算特别的难。
即便放弃王位与唾手可得的天下又能如何,对桓珩而言,这一切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诸萦。
作者有话说:
错别字有点多,明天再改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