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1 / 2)

从我心 未有雨 4264 字 10天前

裴泽握着他的手收紧,低哑应了一声。

谢从心没打算坐起来,就着这个姿势问他:“等会要回去吗?”

“一个小时。”裴泽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太好,应该是子弹穿过肺部时灼伤了气管。

伤得那么重,昨天刚醒来,今天就出现在了他面前,谢从心什么也没说,只是朝床边挪了一点,道:“上来,陪我躺一会。”

裴泽点了一下头,先将他的手塞回被子里,而后侧着身体小心躺下,手臂轻轻放在他腰上,将他半抱进了怀里。

就算谁都不告诉他,要猜个七七八八也并非难事,谢从心翻身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呼吸,用两人中间的那只手摸上他胸口,隔着衣服和下面的绷带,轻轻碰他中弹的地方,低声问他:“动手术了?”

“嗯。”裴泽蹭了蹭他的头顶。

“子弹取出来了?”

“取出来了。”

“好得这么快,因为病毒?”

“……嗯。”

许久不曾有过的身体亲密,令两个礼拜来的心神不宁稍微消散许多,谢从心略一歪头,额头靠在他有了一点胡渣的下巴上,就着这个姿势安静抱了一会,突然又问:“哭了吗?”

裴泽一顿,没有回答。

谢从心的手往上,摸了摸他的眼角,说:“咸的。”

裴泽抓住了他手,五指绷得僵硬无比,落在他皮肤上的力道却小心而轻微。

是的,是咸的。

他的眼泪,和谢从心的眼泪,在那天的最后交缠在一起,是海水一样的咸味。他在清醒过来的一瞬间,看着谢从心周身触目惊心的伤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那些摧残的痕迹来自于他,他伤了谢从心。

他没有想到谢从心还记得。

谢从心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墨黑瞳孔底下映着走廊上投进来的光,照出了些微隐于黑暗中的感情,如月夜下的满起的潮汐,安静却汹涌,要将岸上的一切都卷入深海。

喜欢他什么呢?这双眼睛无疑也是原因之一。

谢从心指腹按在他纱布还没拆的额头上,裴泽顺从地把头低了下来,用这微小的动作表示了臣服,谢从心说:“裴队长,千辛万苦过来,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当然有,裴泽的唇贴在他的手腕内侧的经络上,无数情绪充斥胸腔,只是不知从何开口。

谢从心把手拿下来一些,拇指按在他干燥的唇上,“对不起就不要说了,这次没那么容易原谅你。”

你可以永远不原谅我,裴泽想,因为我也永远原谅不了我自己,而所有言语,都表达不了这愧疚的万分之一。

他垂眼,握改为住那截又瘦了一点的手骨,低头与他接吻,舔他的唇舌,温柔而缓慢,分开时裴泽轻轻“嗯”了一声。

说不出来,但幸好他们还有以后,他会把此刻无法说出口的话,全部融进未来的时光。

谢从心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闭上了眼。

没见面的时候总有许多话想说,真的见到了,确认了对方没有事,又觉得那些话似乎都没什么说的必要了,这宝贵的一个小时,用来说话实在有些浪费。

裴泽身上的味道同洗衣液的味道混在一起,干燥温暖,他靠在裴泽的怀里,听着对方的心跳重新睡了回去。

他睡觉时总是安静,从重城回来的路上裴泽便知道这一点,谢从心夜里不太爱动,喜欢侧睡,时常维持着一个姿势到天亮,腿要稍微蜷一点,手没处放,便抓着他的衣襟,那身高由他抱在怀里,头顶恰好能抵在他下巴上,每一处都贴合地刚刚好好。

裴泽就着夜色看他,额前的碎发,密排的睫毛,扬起的唇角,侧脸的微光,将每一处细节都刻进心中。

有话想说,但还不是现在。

等到谢从心的呼吸均匀放慢,裴泽掐着时间起身,离开前在他手腕上重新落下一吻,谢从心没有醒来。

彭禾守在病房外,见裴泽准时出来,惊讶地小声问他:“这就走啊?”

裴泽无声合上门扉,对他摇了摇头。

彭禾摸不懂他的意思,跟着他一起上了电梯,走到医院外,彭父正靠在车旁抽烟,裴泽走过去,他只睨了一眼,便道:“伤口裂了?”

“一点。”裴泽把防水的运动服外套的拉链拉开,扔进车后座里,彭禾这才发现他胸前已经渗出了血迹,隔着单薄的体恤,绷带的形状都透了出来。

何止一点,那可是枪伤,金属子弹以巨大动能打进体内,哪是短短十几天就能好全,彭禾匆匆吼了一声“队长”,裴泽表情未变,抬头看了一眼医院顶楼的方向。

彭禾站在了原地,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彭父踩灭了烟,“走吧,苏院士他们都在等,自己处理一下伤口。”

裴泽没有应声,只点了点头,那身姿于夜色之中笔直挺立,收回的目光敛去了方才的所有温情柔软,冷冽如月夜中的一匹孤狼,彭父太熟悉他这目光,那才是他惯有的表情,是他认识了二十余年的裴泽,哪怕单枪匹马,也锐不可当。

彭禾尚未察觉到什么不对,目送那辆车消失在夜色之中。

明日就是除夕,二月中旬气温稍微有所回升,站在外头也并不很冷,他往回走,朝手心里呵了口白气,琢磨着明天回大院一趟,让他妈包几个饺子,送过来给程殷商和谢从心尝尝。

而楼上,谢从心于黑暗中睁开双眼,将指尖上的一点深色含进了唇间。

淡到几乎无法感知的铁锈腥味稀释于唾液之中,他朝裴泽躺过的那一侧挪过去了一点,把身体覆盖在还残留的体温之上,重新闭上了眼。

冬去春来的季节,正是新旧交替的大好时候。

第94章 被捕

不管人怎么样, 年还是要过的。

为了让谢从心和程殷商两个留守病患宾至如归, 医院里很是张灯结彩了一番。病房门外挂上了大红的对联和福字, 除夕夜里李络要回自己家,值班的两个护士并程殷商和彭禾,在谢从心的病房里吃了顿简易年夜饭。

菜是彭禾母亲做的, 彭禾下午去取了来,装在保温盒里,有菜有汤,菜谢从心还不能吃,分到了一碗特制的不带油花的筒骨汤, 里头浸着两个白菜香菇猪肉馅迷你饺子, 包得比指甲盖没大多少,谢从心一口下去,什么味道也没尝出来。

他面不改色地把汤喝完, 彭禾不知道那汤里头没盐, 还凑上来问他:“好吃吧?我妈做菜可好,队长都是她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