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怎么疼过你,向来严厉居多,这些年我们南北分隔,见的也少,母女之间似乎生分了。可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不管别人如何尊重你,高呼一声‘公主’,但在我与你父亲眼里,你不过是个小姑娘,笨笨呆呆的,不知道高兴和不高兴。此后成家,便做不了小孩子了,不管你裴伯伯与子桓怎么顺着你,你也要晓得,你该有自己的责任。”长公主伸出手,碰了碰陈知沅的脸,“好了,不说了,你心里都明白。现在朝前走,别回头,听话。”
他们要朝前走,万事要朝前看。
这话阿娘从前也说过的。
陈知沅其实很少回想与阿娘之间的事,她幼时一半时候待在宫里,一半时候待在长公主府,比起长公主,太后倒是更亲近些。后来从宫里搬回长公主府,长公主一向严苛,对陈知沅慈爱少,严厉多。陈知沅在宫里学习的时候,总能想出法子躲懒,当时还是太子的王君也拿她没办法。回了长公主府后,永康侯一向是听长公主的,陈知沅求助无门,每日被拎着早起读书,日子过的很“艰难”。
先王崩逝,她大病一场,整日浑浑噩噩意识混沌,长公主看在眼里,却不知该如何抚慰她,能做的不过也只是将平日的严厉放松一些,免得陈知沅费神费脑。于是陈知沅从此消沉下去,碌碌无为,到了现在。
长公主夫妇这几年几乎住在文乐郡,他们一家人见面也少,现在想想,这些年是如何和阿娘相处的呢,往日里从来想不起的,现在逼着想,也能想出来。自己还年幼,还在王宫里不知疲倦地疯跑,还在长公主府撒娇要父母亲疼爱的时候,娇娇的,说些硬气话,却总被长公主残忍地剖开,无情打击,叫她觉得自己是平庸人,所以困苦之中,还要加倍努力,所求的,只是成为母亲那样的人。陈知沅幼时小小的心愿,其实不过就是,不辱没父母名声,不愧对,父母血脉。
“阿娘,我想吃梨膏糖。”
“太医说了,这几日少吃甜的。”
“阿娘,我也想跟着大哥二哥习武,看着真厉害。”
“你一个姑娘家,学这些作甚,一个公主,害怕出门被打么。”
“可是阿娘也像男子一般持笏上朝啊。”
“你不是我,成不了我。”
“阿娘,我们何时可以出去玩儿啊,阿爹说要带我去湖边钓鱼呢。”
“只知玩乐,不像话了。”
陈知沅曾为了文乐长公主这些话难过消沉,自己追逐的目标,想要成为的人,到最后却得文乐长公主一句“不是,成不了”。人人都说陈知沅像极文乐长公主,只有文乐长公主自己,并不这样觉得。
于是满腔的期盼渐渐冷却,拼命要做的事,也都磨掉了兴趣。陈知沅翻着一页又一页的书,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字,里面却看不出母女之间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