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到了。”秦唯西望着眼前的人。
人类历史上,或者是海伦大陆历史上,第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领袖。
“或许吧,但我一个人能做到的东西还是有限,可能多出的就是一点超脱性的观点,”闻人歌摇摇头,“不过还好,已经麻木了太久的人,一旦激发他们的潜能,他们就可以创造他们自己的新世界。”
“而我,”她笑容突然更加肆意了些,“只是在努力解除他们的思想束缚罢了。”
秦唯西愣了愣,突然,她意识到了闻人歌到底要和自己说什么了。
“我努力了二十多年,快成功了,但还剩最后一层束缚。”
闻人歌十指已经紧扣在了一起,微微挑眉。
“神。”
“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神,而且神真的有伟力,和普通顶尖高手如您不一样,他们还需要信仰。千万年过去了,信仰的存在,到了绝路还可以去乞求神明照拂的想法,几乎将反抗的火种完全扑灭。”
“或许有一天,对神明的敬重和对自我的自爱尊重是可以并存的,”她平静地叙述着,“但不是现在,也不是我能看到的未来。”
“而我此生要做的最后一件,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事,是解除他们对神明的笃信和信仰。”
“我只是对神界中的一些问题存在疑虑,”秦唯西骤然开口,语速很快,“我并没有想要彻底颠覆神之所存。”
“我想。”
“阿忒若普斯是我的挚友,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闻人歌眸子微垂。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挺过黑潮,”她笑了笑,“听说那是个会死九成以上人的灾难,我觉得我的运气一直不咋地,可能一不留神说没就没了。”
“在建立边境长城后,死亡率降低了不少,现在是七成五。”秦唯西提醒。
“哎呀,对我来说差别不大嘛,”闻人歌耸耸肩,“和你说这些呢,一是请求您非必要不登神。”
“这是自然。”秦唯西点点头。
她还有柏嘉良呢。
“二是,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您能帮着做一做这事儿。”
“……”
“有点难办是吧,”闻人歌显然很有自知之明,笑着摇摇头,“第,我们或许可以达成协议。”
她迟疑了会,“我对神明坚定的逆反心理,现在其实有些动摇。”
秦唯西顿时挑了挑眉,“因为小嘉良给你讲的,奥普弗尔和拉撒路他们以身锻城的故事?被感动到了?”
“额,不太是,”闻人歌眨巴眨巴眼睛,嘀咕了一声,“具体来说,是在他们坦然接受甚至欢欣鼓舞同意了新的拜神信仰政策后产生的疑虑。”
秦唯西想起来了。
就是指导阿忒若普斯去干送子什么观音,拉撒路去当木匠祖师,自己以后登神搞丧葬业的指示。
“这本来是我打算釜底抽薪干的事,没想到被这么接受了,”闻人歌摊手,“我真的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才发现一点端倪——他们对信仰的要求好像没那么纯粹。”
“这个世界真的有神,神非常需要甚至渴求信仰,但信仰可以不虔诚,只需要量大管饱,嘶,”她挠挠脑袋,“我觉得这其中有点逻辑不通顺的地方。”
她又抬头看秦唯西,“您好像对神界也有疑虑?”
“嗯。”
“和我一样么?”
秦唯西慢慢摇头。
“比你的高级一些。”
比如从始至终的问题——龙神为啥老早死,阿忒若普斯老对神界遮遮掩掩支支吾吾,还极力阻止自己登神。
现在又多了一些。
拉撒路言行不一,四神默许泰坦绑架小人类。
这都是疑点。
“啧。”闻人歌笑了起来,搓搓手,“不管怎么样,我们至少可以达成一个协议?调查神界?”
“可以。”秦唯西这次快速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闻人歌一拍手,又看了看时间,“还有一会才开会,你要不要去安慰一下小嘉良?她应该挺难受的。”
“可以,”秦唯西起身,但又看向闻人歌,“你怎么不去呢?你是亲妈。”
“官方回答是我很忙,要顶住各方的压力。”闻人歌笑眯眯,“现在还不能告诉他们实情,一些小问题如果这次不能迅速解决,真正开始备战的时候事一多更解决不了。”
“作为闻人歌的回答呢?”
“我比她更难受,怕安慰着安慰着我自己抑郁了。”
秦唯西点点头,已经走到了门口,突然又走回来了。
“怎么?”闻人歌扬眉,“我没事的,您倒也不用安慰我。”
“不是,”秦唯西尴尬得搓搓手,“我是想,额,有件事想问您。”
“那倒是我自作多情了,”闻人歌打趣一声,望着突然开始用敬辞的秦唯西,“想问什么?”
“您这里有……”秦唯西小小声念出了后几个字。
闻人歌呆住。
她心里突然没那么难受了。
或者说,遇到了个乐子,于是乐子人属性上线。
良久,她表情古怪地缓缓开口。
“……好吧,有,的确是有的。”
-------------------------------------
只是,柏嘉良看起来一点都不伤心抑郁,或许回去陪岳母娘聊聊天更好。
小蝙蝠吊挂在刚铎城高处的酒楼里,看着两个小年轻跟着尤拉西斯后头带着一队人跟着名单挨个敲开房门,尤拉西斯念叨几句,拿着卷起的文件敲两下头“敲打”两下,监察部分几个人进屋聊天喝茶谈得更详细些,然后就去下一家。
再想想那叠文件最后列出来的,不一定有多严重但一定挺好笑挺丢人的事迹,估计这也算是这次令人难受的事儿中的一个还算快乐的片段。
小蝙蝠想了想,考虑到一开会不知道开多久说不准能不能带上柏嘉良这么说可能得明天见,心中骤然有几分令她惊讶的酸酸的不舍,犹豫了会,终究是一拍蝠翼,像片不起眼的落叶一般盘旋落在了柏嘉良肩膀上,毛绒绒的脑袋朝她颈窝里怼了怼,爪尖碰碰她的伤口。
柏嘉良茫然扭头,看向小蝙蝠。
“聊完了,”秦唯西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邀请,“昨天练了一天浑身酸疼着吧,回去休息会吗?”
尤拉西斯听见声音,扭头看过来,又看了看手上的卷宗,摆摆手,示意柏嘉良可以离开。
比较欢乐的部分已经要结束了,接下来就是要抓那些已经被这大阵仗吓成惊弓之鸟的,真的做了违法乱纪事情的干部。
柏嘉良微微扬起的唇骤然耷拉了些,想了想,点点头,和众人道别之后就带着小蝙蝠慢吞吞离开了。
伊莉莎看柏嘉良走了,一时没了个说话的人,再看看身后监察部众人投来的隐秘好奇视线,骤然有些浑身不得劲儿,想着和尤拉西斯说一声自己也走算了。
然后就被尤拉西斯一把薅到了前头,从跟在后面变成了并肩而行。
“跑什么,”尤拉西斯声音懒洋洋的,“你昨天被揍的地方肉那么厚,还用了公爵大人的好药,今天肯定不疼了,等会回去再练练。”
“我不要,”伊莉莎闻言,更加想跑了,却被尤拉西斯准确揪住后脖颈,瘪着嘴,怒气冲冲又无可奈何,声音里莫名带了几分撒娇的感觉,“可以不练吗?”
尤拉西斯瞟了她一眼,默默放开了手。
“可以,但别跑。”
“哦。”伊莉莎安静了没一会儿,又开始嘀咕,“您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怪在哪儿?”
伊莉莎快走几步,和身后人拉远些距离,又压低了些声音,“我是个刚铎余孽耶,一个刚铎余孽带人抓新政府干部,还不奇怪吗?”
“放心好了,不怪怪,小余孽。”
“您!您好点说话!”
……
另一边,回家的路上,柏嘉良一句话也没说。
直到进门,小蝙蝠腾空窜起,随后,秦唯西在空中表演了一个什么叫完美跳水式入床,cua一下溜进了被子里。
一直表情平静眼尾却耷拉着看起来有些沮丧的柏嘉良顿时被逗笑了,快走几步,戳了戳已经裹好被子的秦唯西的脸,“秦唯西,这是干什么?”
秦唯西笑眯眯望着她,像海豹似的拍拍身边的空位,“来啊,一起休息会儿。”
柏嘉良唇角扯了扯。
“咳咳,秦唯西,你不觉得,”她一边嘀咕一边爬上床,“我们俩画风好像交换了一下吗?”
“书上说,和喜欢的人一起生活,不管是习惯还是性子都会慢慢接近。”秦唯西耸耸肩,回答。
“哦?”柏嘉良的情绪又高涨了几分,歪着脑袋笑,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略有些忐忑地问,“你想清楚了?”
“没有,”秦唯西坦率回答,“因为书上说家人也是这样。”
柏嘉良:“……”
她气呼呼和秦唯西挤在了一起,两个人外衫都没脱,在不算宽敞的床上抱紧了对方。
“心里还难受吗?”秦唯西轻轻安抚着趴在她肩口的小金毛,揉着她手感极好的发丝,低声问。
“唔,一点点吧。”柏嘉良闷着声回答。
“别去想这些了,”秦唯西叹口气,“这种被迫的分别,也算是人生里必须要经历的吧。”
“我知道啊,”柏嘉良轻声说,“但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个,还能想什么呢?”
“亲亲我嘛。”秦唯西语不惊人死不休。
柏嘉良猛地抬头,被秦唯西揉乱的发丝炸起,茫然又懵逼地望着眼前的人。
她听到了什么?!
秦唯西主动索吻?!
下一刻,秦唯西一手抱住她,一手慢慢伸向了自己系得好好的领口扣子,拉开了些距离,轻笑着解开了两颗,露出了一截修长的脖颈和精致漂亮得让人恨不得啃一口的锁骨。
“秦唯西,你不对劲,”柏嘉良一边懵懂地咽着口水,一边警惕地后撤了些,“你干什么了?”
“没做什么,”秦唯西轻咳一声,脸红了些,“只是刚才,和你妈咪聊完之后,额,问她要了点东西。”
“什么东西?”柏嘉良几乎要缩到床边边了,琥珀色的大眼睛瞪着。
“……你先亲嘛。”秦唯西面上更红,唇瓣微启。
“你先说!”柏嘉良一只脚踏下了床,身子紧绷。
秦唯西唇角抽了抽,终究是放弃了索吻,瘫倒在床上,眸中还滑过一丝不解。
她吐出口浊气,捂住脸,只露出被白色枕头衬得通红通红的耳朵。
“……问你妈咪要了先婚后爱系列的“教材”。”
柏嘉良:???!
秦唯西能感受到半边在床上半边在床下的人愣了好一会,随后床朝那边矮了几分,一个暖呼呼的身子凑了过来,附在自己耳边,没说话,但呼吸急促又粗重,热气腾腾,熏得她耳朵像是要烧着了一样。
“为什么行不通呢?”秦唯西唇角向下瘪,“我看书上也是这样,我跟着学嘛。”
柏嘉良哭笑不得,抱紧了她的公爵大人,轻轻啄了啄她没被手遮住的,柔软唇瓣。
第一眼只以为她是高岭之花,清贵异常,只可远观。
第二眼觉得她是个好脾气的善良蝙蝠,还腹黑,还惯会落井下石消遣人,熟稔起来之后还觉得她有时恶劣得很。
现在觉得,这笨蛋纯情蝙蝠,居然……
这么可爱!
“学这个干什么?”柏嘉良就啄了一下那唇瓣,又笑着扬起头。
“还是想学着,怎么喜欢你。”唇瓣一张一合,而指缝中,漂亮的黑眸也睁开了,不知道是尴尬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眼尾微红,看起来好欺负极了。
柏嘉良屏住了呼吸,听着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啊,又是一记直击灵魂的耿直直球。
“你再这么下去,我得少活几年,心脏总是这样超载。”她声音哑了几分,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吻住了送上门的唇瓣。
和以前的吻都不同。
被吻住的人手腕被人握在了一起,压过头顶,迷迷糊糊想着自己好像看过这一段儿,又很快抛去了想法,沉浸在这个和平时不一样的吻中。
啧,像只真正的小金毛,不,小狼崽。
气势汹汹地咬着你的唇瓣,暴躁的吮吸,舔咬,咬得都有些疼了。
明明不太需要呼吸此时却觉得呼吸不畅的秦唯西不知怎地,手腕动了动,向后,修长骨感的手指死死抓住了枕边。
呜,怎么回事,腰一抱就软。
……
这个吻是如此绵长,绵长到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还是要脸的公爵大人顿时一惊,轻而易举挣脱柏嘉良的钳制,推了推她,哑着嗓子,“有人来了,可能有事。”
“能有什么事,”柏嘉良望着眼前红肿水润的唇瓣,蠢蠢欲动,又吻了上去,呢喃着,“现在离开会还有很久呢。”
“呜……”
于是剩下的零碎的呜咽被另一人吞入腹中。
……
屋外,真的有事来找人的闻人歌又敲了敲门,听见没动静,顿时蹙起了眉,开始思索。
她突然想起了刚才秦唯西带走的书,神色一凛。
闻人·手无缚鸡之力·但为母则刚·歌抬脚。
欲踹。:,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