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琰安静了片刻,再开口,声音依然那么温柔:“下周一,我决定和你李叔叔去领证了。”
“……”
那么温柔的语气,却像一把密不透风的针,绵绵地往她心头上扎。
盛栖池到底是个十六岁的少女,纵然再能掩饰情绪,还是在那一刻猝不及防地失语了。
长久的沉默,她空洞地睁着眼睛,僵坐在原地,静得像画室里的石膏模特。
心里是空的,脑子里也是空的,好像整个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砸傻了,像个故障的机器,没法传输下一步的指令。
她听到舒琰在说话,依然那么温柔,却也坚定。
她也听到舒琰在道歉,为什么说对不起,她没听清。
闹钟在桌面,秒针发出滴答滴答行走的声响。
记不清这样安静地滴答了多久,盛栖池脑子里混乱的思绪才隐约可见头绪。
虽然很早之前就预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时,还是那么令人措手不及。
她妈妈后天就要领证再婚了。
她竟然刚刚才被告知。
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相依为命的人,就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她在和自己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是因为太晚告诉她了吗?
还是在暗示,以后妈妈给她的爱,就要被分走一半了。或许再过几年,或许妈妈和新的丈夫有了新的爱情结晶,就会把此刻能给予她的爱再分出去一份,直至越来越少。
爱如此,对她的需要更如此。
在这个世界上,她最需要的妈妈,以后可能就不再那么需要她了。
盛栖池木然地望着前方,眼泪猝不及防地滴落下来。
一颗又一颗,连成一线,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滚过下巴,落在几分钟前还晃来晃去的小腿上。
温热的触感,让皮肤被烧灼。
她舔了舔唇,强撑着笑意开口:“妈妈,只要你开心就好啦。”
“那我提前祝贺你,祝你永远幸福。”
—
盛栖池记不清自己是几点钟睡的,也记不清是几点钟醒的。
短暂的睡眠时间里,她做了无数个乱七八糟的梦。
梦到过去,梦到外公外婆,梦到爷爷奶奶,梦到小时候,甚至梦到和倪不逾在鱼池边打架,无数张面孔在梦境里晃来晃去,就是梦不到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