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菲特记得策林根家的人多数爱喝茶,不爱喝咖啡,想来是他们家族跟英国贸易比较多的原因。
服务员端上一杯红茶,一壶奶和一叠方糖。
英国人的喝法已经传播得这样广了吗?菲利普挑眉,如果老爷子看到肯定暴跳如雷,不过他自己对这种喝法没有异议。谁不喜欢糖呢?他们家还在加勒比海经营甘蔗园呢。
“这茶还是进口自您家的。”拉菲特看菲利普表情,介绍道。
“难得。”菲利普自己加糖加奶,“在法国这个咖啡横行霸道的地方喝到自家茶。您的咖啡种植园怎么样了?”
“哪里算我的呀,只不过跟风参股玩着罢了。”
自从拉菲特接任央行行长,他的重心就不在商业了。他站到了时代的风口上,知道自己的力量在哪,他已有下一个目标。
“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玩玩我的小生意。”菲利普喝着茶。
lemandarin要在巴黎证券交易所上市了,其实以他家的势力,选择在荷兰证交所上市最好不过。但是菲利普考虑了一下未来发展,他的产业的受众是那些追逐时尚的中产,世界上还有比巴黎人更爱在服装上花钱的人吗?
虽然lemandarin打出的招牌是纯中国货,但只有一小部分。大部分布料确实是手工纺织,但都是用里昂的丝线仿制中国的纹样。
现在中国就是个白银怪兽,银子只吞不出,流出的货物也少得可怜。策林根以前靠荷兰东印度公司发家,但现在远东航线利润实在没有以前大了,南亚印度和马来群岛都被犁了一遍,而东亚又是捞不到钱的禁区。
他家眼见英荷战争荷兰败局已定,就早早撤出了荷兰东印度公司,也幸亏撤资早,不至于后来破产清算还算到他家,也算躲过一劫。
现在东印度贸易算是被英国垄断了,荷兰人只能跟在英国人屁股后面捡吃的。就连lemandarin的货都是通过英国东印度公司运回来的,菲利普还得给英国佬佣金。
所以东方远洋贸易在他家算没用的鸡肋,大伯们都不要,就扔给菲利普了。老爷子听之任之,倒是认为菲利普说不定能搞出什么花活。
“你要是喜欢,就好好搞!”安德鲁·策林根侯爵对他的小孙子吹胡子瞪眼。
“要是淘到什么好玩意,记得给你爷爷挑来。”老爷子又和蔼可亲。
“我呀,现在没精力啦。手头上的政府融资项目对我来说才是要事。”拉菲特吃了些无花果,“您看我人到中年,头发白得像老年。”
菲利普看看他大伯的这位同行,完全是在说笑呢。拉菲特头不白皮不皱,从内到外容光焕发。财富和权力使人年轻。
“我也认识一些英国和德国的银行,可以给您搭桥,就是……法国皇帝会不会介意?”
拉菲特看了看这个胡子都没有的青年,果然还是年轻。路易十八是英国军队护送回巴黎的皇帝,相比英国人,路易十八恨死了本国人——特别是一个叫拿破仑的矮子。谁能巩固皇权,谁就是皇帝的朋友。
“您愿意帮忙,我感激不尽。”
多条路再好不过了,现在只要有人愿意买政府国债,愿意把黄金流向皇室,拉菲特管他什么人呢。
“您的小生意虽然我没有精力参与,但总有感兴趣的人。”
菲利普一听这话就明白了,拉菲特会把他的生意推荐给其他投资人。
“多谢您了,多亏了您的照拂。”
菲利普还得靠这位商会会长才能在法国大展拳脚。
“您客气了。多多来往才是。”
这餐饭终于吃完了,两人接过侍者递来的大衣和帽子,穿戴好。
“我觉得他家菜品很不错,您认为呢?”
“确实很好,我想我以后在巴黎宴请朋友也会选择此处的。”菲利普戴好帽子。
“那就好,希望我没有招待不周。这里的总厨是安托万·卡雷姆。”
菲利普惊讶地挑眉,原来如此,“我何等有幸,他实在太有名了,国王威廉想请他都请不到呢。”
“我很感谢您的夸赞,先生。”旁边的白衣侍者开口了。“我就是安托万·卡雷姆。”
菲利普惊讶,原来上菜的侍者就是总厨。他拿出了自己的名片夹,抽出了一张卡片递给卡雷姆,“卡雷姆先生,这是我的名片。荷兰策林根庄园的门为您敞开。”
菲利普想到老爷子年底大寿,或许他可以请这位法国名厨来炮制寿宴。
卡雷姆接过了名片收好。
“感谢您的好意,有机会我会去拜访的。”现在他收到的工作offer太多了,他手上还有英国摄政王乔治的邀请,现在他不愁生计,完全看心情做事。
菲利普和拉菲特离开了餐厅。菲利普拿出怀表看了看,下午2点半多了,正好去旁边的香榭丽舍大街的lemandarin总店视察一下,消消食。
“菲利普先生,我下午还有事。您自己有安排吗?”拉菲特抬眼看了看这位年轻人,小伙子长得真高。
“拉菲特先生,不劳费心,我正要去看看自己的小生意。您的事我会记挂在心头。”菲利普扬了扬帽子。
“合作愉快。”他们握了握手。
拉菲特最后在路边叫了一辆马车,“去花神咖啡馆。”
这个身居高位的中年巨富,行事一点也不像人们以为的“富豪”。
他前几天收到一个叫詹姆斯·罗斯柴尔德的年轻人的邀约,在花神咖啡馆见。
拉菲特知道罗斯柴尔德家族,一个没有底蕴的犹太暴发户,前几个月通过买卖英国债券发了一大笔战争财,想必这次是瞄中了政府融资的名额了。
拉菲特考察过罗斯柴尔德巴黎银行,毕竟这个银行开张就是他这个央行行长审批的。他查过银行资金流水,这个银行的资金链太脆弱了,根本没有多少底子玩这场国家间的资本游戏。
拉菲特暗自摇头,人心不足蛇吞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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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阿让在下城区打听巴黎最繁华的地点。他想只有富人才懂这些银器的价值,才愿意花大价钱把银餐具买走。
香榭丽舍大街?
有些祖祖辈辈住在巴黎的平民到死也没有踏入过这个城市的心脏。那里完全是另一个世界,那里不欢迎面黄肌瘦破衣烂衫的人。以至于有些店铺的伙计听到这个工人装扮的中年人问这种问题就满脸诧异。随即他们又露出一副可怜又了然的神情,这个男人的口音出卖了他,一个外地人,一个根本不懂巴黎的规则就懵懵懂懂闯进来的乡巴佬。
巴黎的乞丐似乎也比外省的乞丐高贵一等。
看着吧,巴黎马上要给这个可怜的男人上一课了。他会被眼前的富贵繁华刺激得像去了天堂,旋即被现实打倒在地。
冉阿让已经快被这座城市绕晕了。他摸了摸钱包里的现金,打消了坐马车的念头。还是老老实实走路吧。
他在南边入的城,一路往北走。他走了一上午才见到河对面的目的地。
他走过那座宽阔的耶拿桥,桥头上的雕塑还挂着彩绸,去年才完工开放的大桥已经成为巴黎新的动脉。南北两岸的马车来来回回在桥面上奔驰,冉阿让只得沿着桥边石柱栏杆走。
他走过桥中心时忍不住停下看了看桥下荡漾的河水,好脏。他只看了一眼就往前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19世纪的巴黎真·卧虎藏龙
历史名人们出场了
雅克·拉菲特——法国央行和拉菲特银行的行长,原著里就多次提起的巨富
詹姆斯·罗斯柴尔德——罗斯柴尔德二代目,家族奠基人
安托万·卡雷姆——现代高级烹饪之父,规范化法餐,让法餐走向世界的男人
策林根家族——神圣罗马帝国十八家族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