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 / 2)

心火 八口小锅 5410 字 11天前

一条毛巾堪堪遮住腰间,却遮不住从耳根一点一点蔓延至全身的薄红。奚杨避开视线,两手不自觉地揪紧,好像守着见不得人的天大秘密,不敢去想被他看见后,会收到怎样复杂的目光。

年少时还能以发育迟缓当做安慰自己的借口,后来进了部队,才知到底是与人不同。当兵这些年,最不喜欢的事情便是在公共浴室里洗澡。陶伟南嘲笑过他,说他是毛没长齐的雏儿,还为此挨了周熠的一顿揍,被打得怀恨至今。奚杨嘴上说着不在意,不与他一般见识,心里却始终有些自卑。十七、八岁时把那看做是正常男性的必备特征,如今都二十五了,还会因为这个原因时常觉得自卑,不敢叫人看见。

也想过是没遇见愿意接受他、欣赏他的人。周熠呢?周熠愿意护着他,却从不肯正视他的身体,放纵自己亲吻过他一次之后,就一直恪守底线,再未越过雷池哪怕半步。

周童先用自己的盆接好热水,放在奚杨脚边,然后托起他那受伤变形却依然秀气的双脚,想问又不敢多嘴,只好轻轻地替他揉了揉脚踝,把脚放进盆里。

“累坏了吧?泡一泡,一会儿好睡。”

澡堂里不冷,他安顿好便起身,又盯着奚杨后背上嶙峋的肩胛骨,故作镇定道:“那个,毛巾给我一下......”

一条不大的毛巾被缠着纱布的双手攥成一团。周童才刚靠近,奚杨的肩膀和脊柱就都崩成了一条直线,僵硬地无法动弹。他简直后悔死没在一开始就拒绝,此时骑虎难下,只得按周童的指示举起双手侧过身去,任他反复将毛巾浸在热水里,一路从自己的脖子擦到后背,到腰,再绕至胸脯、小腹,最后整个人半蹲在他面前扶着他的膝盖,认真地看着他说:“分开一点。”

教导员身上沾了热水,轻轻一擦就红了一片。周童自以为语气足够小心,到了奚杨耳中,却莫名多了些强制、命令的意味。

“不要……”

前一秒周童还满脑子都在思考一个问题除了那里,教导员怎么连手臂和小腿上都没有毛发?肌肤光滑微凉如同脂玉,让人忍不住想轻轻触碰,看看是否如书里形容的那般吹弹可破。

然而下一秒他的脑子就被这个“不要”炸得一片空白。不要?什么不要?不要什么?不要我?不要我看他还是不要我碰他?我做了什么?为什么会有一种“你不要我偏要”的冲动?

呼吸逐渐变得粗重,周童闭上眼睛,赶紧对他,也对自己强调:“我不看,看了明天就……”

“别。”奚杨想都没想便阻止住他,一只手刚刚伸出又迅速收回,无处安放,只好扭过头去低声埋怨道:“别再发那种奇怪的誓。”

看他眼中泛着疲惫的血丝,周童又心疼,想快些结束让他早点休息,又舍不得跟他分开,想再多看他几眼。

“教导员。”他忍不住再次靠近,好像仅一个“别”字就给了他许多暗示和鼓励。“你真好看,别挡着,看瞎我也不怕。手好之前都让我帮你洗行吗?”

“你……”

原本就合在一起的双腿这下并得更紧了。奚杨急着抢回周童手里的毛巾,却不小心看见了不该看见的地方,正一点一点地缓缓抬起,傲视着他。

“别对我说不要。”周童不等他拒绝便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不许他遮遮掩掩。“别不要我,拒绝我。你说过的,我在你这永远都是例外。”

是啊,是他说的,也是他说喜欢这么直白的表达,纵容他黏着自己。回想初次见面时还能做到与他保持距离,冷淡处理他的热情,而短短几个月下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到今天这一步?总是因他而头脑发热,对他的言行毫无招架之力,还跟着情不自禁地说了些出格的、暧昧不清的话,不自觉地与他越走越近,面对他近乎乞求的渴望眼神,连开口说个“不”字都变得这样困难。

这些年里,奚杨从未遇见过如此真诚的眼神,虔诚的心意,深埋心底的记忆被悄悄唤醒,让他想起曾经年少时的自己亦是如此地大胆、热烈。他坚持过也渴望过,渴望他爱着的人能够给他同样有温度的回应,可一次次的失望和失去让他再也不敢奢求,不敢伸出双手,去接住这样一份令他着迷的炽热。

短暂地沉默过后,奚杨还是本能地躲开了周童的目光,起身拿起自己的东西,低着头对他说:“可以了,今天谢谢你。”

...

周童淋了十几分钟冷水才勉强把浑身的躁动压下。他一路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回到宿舍后便一头扎在床上,失落得像滩烂泥。教导员离开时的背影冷淡极了,对自己的态度也变回到第一次见面时那么生分、客气。

两天一夜的作战过后,除了他和堵威,所有人都睡得毫无知觉。堵威听着上铺没完没了翻来覆去的动静,忍不住拍拍头顶的床板,朝周童问道:“练什么功呢你?床搞塌我就惨了!我这才刚出院哎!”

周童心想,要是真有什么能压制杂念的武功秘籍,他绝对马上去练,但不包括葵花宝典这种。睡不着,又不想扰人清梦,索性翻身下床,光着膀子小声对堵威说:“哥,我去下洗手间,太热了,难受。”

吹着空调的堵威恍然大悟。哪个十九岁的小伙儿夜里不是硬硬邦邦,哥懂,但帮不了你啥,快去快去。

关上门,洗手间里一丝月光都无,倒叫人能借着黑暗的遮掩,大着胆子为所欲为。周童面壁而立,一手撑墙,一手紧握,时而俯首时而仰头,折腾得自己满头大汗,脑子里却一点不敢触碰那幅春色,生怕亵渎、玷污了他最最崇拜的教导员。

他努力克制着,甚至强迫自己去回忆于迪,却丝毫不为所动,怎么都得不到纾解。

太难受了。

记忆里那身段,那肌肤,那白净光洁的隐秘之处,无一不在强烈地刺激着他,吸引着他,让他懵懵懂懂又望而不及,尝尽了难耐与煎熬。

能不能容我肖想一次,一次就好。

最后释放的一刻,周童在神魂颠倒和羞愧中反复地想,我这是……憋出毛病来了吧。

第37章

这一夜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麦克维斯方程组、毕达哥拉斯定理,圆的周长和傅立叶变换,来来回回背了十几遍还是睡不着伟大的物理公式既不能催眠也解不开心里的疑惑,被子跟无法冷静思考的大脑一样,搅成了乱糟糟的一团。

周童从来不觉得自己对那方面的需求有多旺盛。以前跟于迪平均两三周才见一次面,每次她要,他就给,算不上主动,也没什么念念不忘、特别过火的深刻感受。像今晚这样强烈的渴望和冲动以前没有,入伍之后就更没有,没有什么迫切需要发泄的,偶尔见到队里为数不多的女性时也没动过任何的歪心思。

其实也并不是一点都不想,至少早晨醒来的时候身体的反应是诚实的。但每天训练累得要命,能多睡一分钟就绝不会浪费三十秒去做别的,没有过剩的精力,也懂得该怎么去应对和处理。

除了本身自律,这种有意识的自我疏导也来源于某个在办公室学习的夜晚,周童出于好奇翻了翻奚杨的心理健康课教案,看了他总结的一线消防员心理危机主要产生原因,其中写道:“性成熟、性意识与性冲动极易引发心理问题。一线消防员平均年龄偏低,随着性生理的不断成熟,性意识的不断增强,渴望得到异性友谊和爱情的愿望也会越来越强烈。但在要求严格,任务重、压力大、环境特殊的消防部队里,这种愿望通常难以得到满足,长此以往,焦虑、压抑等情绪会影响身心健康,造成不良后果。”

太深奥的心理危机干预技术周童不懂,但这段用红笔圈出的内容下面还标注了一行小字“自我疏导和排遣并不是指要做到清心寡欲、无欲无求。合理发泄、充分表达,掌握知识学会调适,建立良好的生活秩序才是有效的解决办法。”

想起这些他不禁扪心自问,今晚的表现算充分表达,合理发泄吗?觉得教导员好看,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想与他近亲,就毫不避讳地靠了过去。可滋生出这一切的,难以满足的情感又是什么?为什么对友谊的渴望最终会变成性冲动,变成了可耻的意淫?这还能算是合理的发泄吗?

恐惧大多源于对某些事情的无知和不确定,理解生死,却不能理解这股突如其来的情欲。周童忽然有些慌也有些害怕,他隐隐察觉自己渴望得到的似乎远不止友谊这么简单,急着想找出一个答案,一个可以辩证的说法,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理清头绪。

越思考就越不安,天快亮时才心烦意乱地睡了过去。梦里有人拢着一层模糊的光晕,虚虚幻幻不辨面目,一遍一遍地朝他问着,周童,你究竟想要什么?

...

堵威也睡不着,在医院躺了大半个月,被张思琦爸妈喂养得红光满面、白白胖胖,浑身有劲儿没处使。宿舍里空调温度低,伤愈不久的肩膀还有些畏寒,再加上铺那小子一会儿爬上一会儿爬下,不安分地滚了半宿钉板,第二天早上他去找教导员做归队报到时,打了一路的哈欠。

但没睡好的似乎不止他和周童。敲开宿舍门,见到人的那一刻堵威暗暗吃了一惊。教导员脸色不太好,眼周青了一圈,白睛也布满血丝,两颊微微凹陷,看上去像是疲惫到了极点。

就在堵威犹豫着要不要打个招呼晚点再来时,奚杨却冲他微微一笑表示不要紧,让他进屋请他坐下,满脸倦色也保持着亲切与耐心,一边缓缓地拆着手上的纱布一边跟他聊天。

一副夹着三人合影的小相框摆在窗前,桌上物品归置得整整齐齐,细尘在阳光里浮动飞舞,看得人心情愉悦。住院期间堵威跟张思琦探望了几次住在同一栋楼里的向副队,于是汇报完自己的情况,话题便自然而转地转移到了向宇身上。

“思琦拆完石膏就能出院。”说完这句话,堵威的神色也随之轻松了许多。“向老师恢复得挺好的,植完皮没有出现感染,也很配合治疗,医生和护士都夸他意志力特别坚强。”

“下周思琦回来,再过一段时间向老师也该回来了。”他抬起头笑嘻嘻地看着教导员。“咱们一大家子人终于要团聚啦!”

单纯的人总是特别容易快乐,就像那孩子一样。奚杨内心感慨,对他嘱咐道:“还是多注意,有什么不舒服要及时说,别勉强,思想负担也不要太重,相信你没问题的。多往前看,大家都很想你,多跟大家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