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2 / 2)

心火 八口小锅 5410 字 12天前

“嗯!”堵威心头一热,立刻振奋道:“请教导员放心!”

...

送走堵威,关上门,奚杨才松懈下来,背靠着门板重重叹出一口气,片刻后又强打起精神,换了件干净的衣服便出门去办公室看卓群芳送来的资料。

两年间的出警记录几乎占据了整个u盘的存储量。对着电脑坐了二十分钟,将那些不同格式的文件逐一点开,再逐一关上,却不断走神,怎么都没办法集中注意力,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手边放着一份盖了章的调令,大概是他不在的这两天后勤同事帮忙送过来的。奚杨没有心情也不想去看里面的内容,索性拿起一本书压在上面,眼不见为净。

要是所有难以面对和解决的问题都能像这样藏起、盖住就好了。奚杨松开鼠标,向后仰靠,用带伤的掌心虚捂住眼睛,茫然又无可奈何地想。

收起来、藏好、及时打住及时止损,不去碰也不去靠近。一夜之间他给自己建立起一套看似站得住脚的理论不是所有问题都一定要从正面解决的。有些时候,逃避或许才是更稳妥的,能将伤害程度降到最低的办法,因为时间自然会代替解决,平息一切。

面对险恶的火场能做到一次比一次勇敢,可面对感情,如今的他心甘情愿做一只畏首畏尾的缩头乌龟。

不用猜也知道,昨晚那孩子一定不好过,但自己又何尝不是,没有比他好过到哪里去。做人该有的七情六欲奚杨一样不少,只是身在当下的环境,又背负着痛苦的过往,所以学会了压抑和隐藏,比多数人更擅长伪装而已。

没有人比他更懂得防患于未燃的道理。身体的反应可以原谅,却无法原谅、容忍自己的心动。是的,尽管他曾经无数次地警告过自己,不要把错觉当真,不要把弟弟当成哥哥的替代品,最终却还是一步错步步错,心动地一发不可收拾。

羞耻心和一己私欲对立拉扯着道德底线。长得太像了,他想,或许这一辈子,自己都不可能做到坦然与他相对。

...

窗外口号声不断,留守在营区的两个中队完成了下午的训练,解散后便哄闹着涌向食堂,好奇方叔今天又准备了什么新鲜菜色。不知不觉一日将尽,涂科还没回来,奚杨拔掉u盘关上电脑,打算去医务室给自己的手掌换换药。

发了一天的呆,连午饭也错过了,这会儿才终于有了饥饿的感觉,但在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之前,他还是决定晚点再去食堂,暂时避开周童。

大家都去吃饭了,医务室只剩小卉护士一个人在值班,她放下整理了一半的东西,视线在奚杨摊开的双手和他的脸上来回切换,有些茫然道:“啊,我还以为小周帮你换过了。”

奚杨一时没反应过来,接着就被她拉着坐下,怔怔地看她拿来碘酒和纱布,边戴手套边念叨:“就是周童啊,半个小时前他才来过,问我拿了些东西,说怕你不当回事儿,要去帮你换药来着。”

伤口已经开始结痂,碘酒涂上去痛感也不那么明显了。奚杨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莫名其妙地小声问了句:“他......怎么样了?”

小卉护士误以为教导员是在询问周童的情况,便一边剪着纱布一边仔细回想:“三十九度,精神还行,自己觉得没什么事,说是被班长勒令来拿药的。”

然而并不知情的奚杨闻言便立刻抬起了头,手掌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眉目间露出疑惑。

“三十九度?发烧了?”

“是啊!”年芳二十的小卉护士跟着摇头皱眉,拿出一副老中医的架势埋怨道:“肯定是贪凉对着空调吹了,这些年轻人呐!”

晚饭过后要做擒敌拳体能训练,离开医务处,奚杨遇到了正往训练室去的干预小组队员。那孩子不出意料地没在队伍里,他喊住叶征,先是与他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最后才“不经意”地问起了周童。

叶征一本正经地向教导员汇报,说他已经采取强制措施让周童乖乖吃了药,用被子把人裹成了春卷儿,扔在宿舍睡觉发汗,晚饭也已经让堵威打好送回去了。

话说到一半被正在上楼的涂科打断,他才刚回来,已经换好了作训服,准备跟着去监督训练。两人在楼道里快速交流了一番,得知调令已经下达,涂科沉思片刻,淡淡回答:“知道了,我来处理吧。”

“老向也该休息了。”奚杨见他一脸阴沉,于是劝道:“退是早晚的事,别太强硬,弄得他也下不来台。”

涂科没应也没反驳,确认过新副队上任的日期,又问了问奚杨的伤便急着走了。奚杨回到宿舍,在二楼的拐角处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又上了一层,来到干预小组的宿舍门口,一边替自己开脱,想着自己只是尽教导员之责关心战士的身体情况,一边推开门走了进去,谁知房间里空无一人,还没凉透的饭菜和筷子好端端地摆在桌子上,动也没动过,靠窗的上铺只剩一条形状完好的春卷儿皮,里面的馅儿却不知到哪儿去了。

又不是出警,怎么看起来离开得这样匆忙,搁在以往,首先要做的便是给这内务不合格的战士记上一过,罚他压二十遍豆腐块儿再说。但此刻除了担忧和不忍,奚杨想不到别的,怔愣着站在床边,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摸了摸那团薄薄的被子,感受着其中残留的温度,一如在触碰那具散发着热量的身体,又记起那孩子睡觉不穿上衣,肌肤便总是与这柔软的布料亲密接触,顿觉手中满是他的汗水与气味,于是抑制不住地攥紧又松开,留恋又羞愤难当,脸也在跟着发烫。

最终他逃也似的离开了宿舍,想再回办公室里找点事做,写报告总结,做训练计划,哪怕手抄一遍消防训练概论,什么都好,只求找回先前下定的决心,躲回不怎么坚固的壁垒里去。

然而当他走上狭长的走廊,借着头顶一排灯管发出的惨白亮光,一眼认出守在办公室门口那个挺拔颀长的身影时,所有复杂的情感犹如大火在顷刻间逆向吞噬,不灭反盛,死守的最后一道防火线就这样被攻破,被粉碎了。

周童曲着一条长腿靠在墙上,呆滞地盯着对面空空荡荡的墙壁,怀里揣着从医务处要来的纱布和活力碘,腋下夹着一封快件,整个人因为高烧和大汗一场而显得无力且虚脱,但一听见动静便立刻扭头望了过来,像是盼了太久也经历了太多次失望,眼神忠诚热切,又可怜得让人无法拒绝。

见到教导员,原本有些黯淡的双眸也跟着亮了起来。周童急忙迎上前,把怀里那堆东西拿给奚杨看,小心又克制地问道:“你去哪儿了?手还疼吗?我帮你换药啊。”

奚杨眼神微动,仰头与他对视了片刻,忽然伸出一只手,拨开他额前几缕汗湿的碎发,摸了摸他的额头,轻声地问:“退烧了?”

被他知道了......周童以几乎无法察觉的力度把额头往奚杨手里送着,尴尬地咧嘴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一点点烧,已经没事了。我身体一直挺好的,这次可能,可能就是有点累。”

隔着一层着纱布感觉不到真实的温度,奚杨收回手,一边在口袋里掏钥匙一边说:“生病了不好好休息,到处乱跑干什么?”

“到学习时间了啊。”周童一本书都没带,睁着眼睛说着瞎话。“训练没参加,功课不能落下的。”

奚杨刚打开办公室的门,闻言扭头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那封快件上,问道:“是什么?”

周童才想起来这茬,于是进门后忙把快件递了过去:“是你的,路过值班室就顺手带过来了。”

奚杨接过,发现寄件信息那一栏只填了“蒋老师”三个字,再无其他。他拆开袋子取出一个印有跳芭蕾舞小人儿标志的信封,只看一眼便又塞了回去,放在桌上转头问周童:“是不是没吃饭?”

周童好奇那信封里面有什么,但不好意思打听,闻言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嗯......没胃口,吃不下。”

奚杨偏头看着他,语气乍听起来有些严厉,细品却带着无可奈何的宠溺:“这么大的人了,不知道空腹吃退烧药伤会伤胃吗?”

周童被批评了还在隐隐地开心,正忍不住要告诉他,我只想看着你,想跟你一起吃点儿柠檬夹心饼干,便听他的教导员又说:“去食堂吧。”

“我不太会做饭。”奚杨垂在身侧的一只手轻轻握拳,拇指的指尖一下下划着食指的关节,大概是有些紧张。

“只能给你煮碗面。”他问道:“要吃吗?”

第38章

奚杨并不是谦虚,而是真的不太会做饭,煮一碗简单的清汤挂面用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期间周童数次想插手都被撵走,不得靠近,只好坐立不安地待在角落,远远看着他的教导员用带伤的手笨拙地切葱炸油,那姿势和刀法,让人时刻都在做着冲上去防止他受伤,送他去医务处的准备。

奚杨的后背就快给两道滚烫的视线射穿,他自己却毫不知情,一心一意地盯着锅里沸腾翻滚的面条,被到底该用大火还是小火,水怎么才能不扑出来的问题困扰得够呛。

他努力回忆着小时候看妈妈煮面的步骤,不确定她炸的葱油用的是大葱还是洋葱,索性两样都切了一些,不等油热就统统丢进了锅里。然而想象中“呲啦”一声爆锅的效果并没有出现,等了好久才闻见一股不怎么诱人的焦味飘出,整个过程相比上回周童下厨时的老练,实在是......弱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