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秋费大力气把自己弄死,又不知用了什么方式复活,跑到这么个——这么个声名狼藉的地方,一窝就是几十上百年,这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
是他对他还不够好么?
“为什么……”
凤秋又笑了。
这么多年过去,物是人也非,只有他爱笑的这一点,从没变过。
“我是为了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么?”
“哥哥。”
少年的声音清亮而空洞,他将最后两个字在舌尖上滚了一圈,反复地咀嚼过了,又甜兮兮地吐出来,像是有毒的花蜜,黏糊糊地流淌进黑沉的海里。
凤黯不为所动,也可能是被这场面震惊得没法动弹了。额发垂下来,旁人只听得到他的声音,冷静得出奇:“我应该知道什么?”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凤秋歪了歪头,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一样,唇角提起来,眼睛里却丝毫没有笑意,“没人比你更了解我了吧,我变成现在这样,难道不都是因为你吗?”
凤黯还是那句话:“为什么?”
他已经隐约猜到了一些,但仍然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
“因为我害怕。”
凤秋的声音有些虚无缥缈,像是搭建在雾气上的海市蜃楼,跟所有人都隔着一层似的,不太真实。
凤黯:“……怕什么?”
“你看,对于我们乌鸦来说,这世界上可怕的东西有那么多。”
白发少年随意地从腰间抽出他那把双头的匕首,在指间转来转去地玩弄,一边轻巧地道:“仇人要怕,想抓我们拆骨剥皮的人要怕,甚至——”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瞥了一眼呆滞的鸦羽,嗤笑道:“连只他妈的狐狸都要怕,你们随手就能捏死的东西,随便来一样,就可以轻易地弄死我。小妖怪这种玩意,就是有这么脆弱。”
鸦羽脸色惨白,面若活鬼,像是被凤秋的话烫到了一样,不自觉地动弹了一下。
凤黯声音干涩:“你……”
“哪怕那些我都胆战心惊地熬过来了。”凤秋打断他,“我活了下来,没有早夭,既没有死在敌人手里,也没被狐狸叼走变成食物。”
“可是乌鸦的生命,是十分短暂的。”
乌鸦就算成了精,归根结底也仍然是乌鸦。只不过是将寿命延长了个三五百年而已,若是到那时候还没找到延长寿命的办法,即使是妖精,也会寿终正寝。
这世间哪来真正的长久?所谓的长生,就算真的存在,也绝不会平白无故地落在一只普普通通的乌鸦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