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迟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少年看起来大大咧咧,大部分时间却心细如发。见他看着糖葫芦,便不声不响地买了串糖葫芦回来。见他低着头,便以为他害怕被人认出来,拿了个面具给他。
萧云迟看着顾笑庸的双眼,忽然很想问:上次你知道我想要的是糖葫芦,这次你怎么不知道我心心念念的全是你?
面具的质感冰冷,透过这一层薄薄的遮盖,萧云迟毫不掩饰地将目光移向少年的唇,心下竟有些不受控制的想法,如同冲破束缚一般密密麻麻,纠缠不清。
——是因为我低着头吗?如果我抬头一直看着你,你会不会就笑着把你自己给我了?
顾笑庸见小孩儿呆呆傻傻,以为他被自己感动到了,颇为自豪地站起身来,付了面具的钱便大大咧咧地向前走,走了几步发现小孩儿没跟上来,只是用那双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
周围人太多了,顾笑庸摇摇头逆着人流又走了回去,把自己的衣角塞进对方手里,笑道:“攥紧了啊,丢了可别哭鼻子。”
顾笑庸的衣服只是简单的布料制成的,摸上去有些粗糙。萧云迟却死死地把那块布料攥紧了,他心绪不宁,只觉得满心的欢喜几乎溢满了出来。
他看着少年张扬的笑脸,声音带上了些微的颤抖,慎重而珍惜道:“好。”
不远处有一座弯弯的桥,桥头放着两三把撑开伞,卖伞的妇人和身旁卖瓷器的小商贩笑着唠嗑,拾阶而上紧贴着卖糕点的和卖首饰的。桥下慢悠悠地划过满载莲蓬的乌篷船,划桨的船夫站在船头,船尾处站着两个赏景的文人墨客,背着手不知在议论着什么。
更远的地方错落有致地矗立着大大小小的房屋,披绣闼而俯雕甍。闾阎之地,钟鸣鼎食之家炊烟寥寥。更远处坐落着一座高高的塔楼,又被江南湖面弥漫的水汽氤氲模糊了棱角。
顾笑庸带着小孩儿走过街道,走上桥头,迎面的风吹起了他耳鬓的发丝,也吹起了他那张扬又热烈的深红色发带。
他的目光流连在桥上热腾腾的糕点上面,却不知自己扬起的发带挡了过路人的视野。那人抬起苍劲的手抓住了这深红色的发带,停顿了一两息,又缓缓松开,任由发带从他尾滑过指尖,随即滑落在空气中。
从头到尾顾笑庸都没察觉到,他买了糕点,就带着小孩儿头也不回地走下了桥。只留那人站在原地,如墨一般的双眸定定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沉默又冷然。
身侧的属下低声询问:“大人?”
那人便转过身去,没有理会自家下属的询问,只淡淡道:“走吧。”
顾笑庸吃了两口糕点,只觉得甜得有些腻人,皱了皱眉头,又不好意思扔,便不动声色地把糕点塞进小孩儿怀里,面上还正气凛然:“你别动啊,我晚点还要吃呢。”
——那就是不想吃了。
萧云迟沉默地想着,见顾笑庸转过身去,便把面具侧到一旁,沉默又自觉地把这甜得发腻的糕点一口一口地塞进嘴里,面上没有丝毫的不耐。
第十八章
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候,来来往往的行人和各类商贩络绎不绝,人流如潮水。周围嘈杂又人声鼎沸,不管是多大的声音都能轻易湮没在各式各样的声线中。
然而不远处忽地传来一声惊呼,一下子就入了所有人的耳:“不好!有人落水了!!”
本就拥挤的街道一时间更是混乱不堪,人群闻风而动,外围的伸长脖子想要往里面挤,里面的又生怕自己被挤下水,拼命地往外冲。挑着担子的商贩被打翻了货物,卖花的小姑娘弯着腰四处寻找自己不慎掉落的铜钱,驾着马车的车夫憋红了脸想要让马停下来。
眼看推搡的人群就要向这边拥挤过来,顾笑庸提着小孩儿的衣领就往外一跳,又找了个较为空旷的高楼,三两步就掠了上去。
高楼上的人们注意力都放在那人群拥挤的中心,并没有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