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此刻,她却不得不努力装出样子,设身处地的探讨。
“你戒了毒,已经改过自,和我们普通人是一样的,现在就业环境都如此,大学生也不容易找到好工作。你这种情况,其实可以跟社区有关部分反映,他们不会不管你……”
“那帮龟孙安排老子去打工,他妈的一个月两千,塞牙缝都不够!”
那歹徒愤愤不平,一口嫌恶的老痰像是从牙缝里喷出来,呸在地上。
金灿灿忍住恶心,继续建议:
“还可以创业,现在帝都卖早餐的老板都月入一两万,小成本高回报。”
“你娘的让老子卖早点?那完了,起不来床。”
说着话,歹徒竟还得意地奸笑起来
金灿灿:“也是也是,卖早点肯定很累。”
这种人说白了就是又懒又坏又怂。
他穷、他活不下去,那都是别人的错,工作上如此,感情上也是如此,谁对不起他,谁抢了他女人,那他就搞谁去呗,孬种才拿小学生当报复对象。
歹徒还在絮絮叨叨,宣泄所有的不满,金灿灿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见缝插针地帮腔评论两句,引着他往下说。
采访很快超过了原计划的十分钟,歹徒似乎没有时间观念,仍旧滔滔不绝地咒骂着,金灿灿也不敢贸然喊停。
被劫持的小男孩比之前安静了些,也许是哭累了,金灿灿偶有与他对视,那双绝望的小眼睛,仿佛一眼就刻进了她心底。
金灿灿连一个眼神都不敢多给,生怕再看一眼,强忍住的眼泪也无声地淌出来。
她自己都濒临奔溃了,再拿不出勇气来分给别人。
金灿灿的目光无处安放,只能锁在某个虚空的位置,她不敢瞧人质,不敢看歹徒,更不敢回头去求助警察。
这么长时间了,警力应该增加了吧?!
那歹徒似乎也觉察到了这一点,不屑地环视一圈,口气满满地嘲讽:
“今儿官老爷来了真不少,妈的,不搞大点就没人关注老子,一群狗杂种!”
金灿灿没想搭话,但是歹徒接下来的沉默让人胆战心惊,仿佛在谋划下一步举动,又仿佛在等着她搭腔附和。
金灿灿结结巴巴地回话:
“警察是想和你好好谈,离得太远了,你这喇叭音量小,他们根本听不清你说什么,其实你尽管提任何要求,他们现在肯定会答应。”
“屁!!别讹老子!老子清楚得很,搞不好哪个旮旯就有杆枪对着老子呢,一条老命分分钟没了。”
事实确实如此。
狙击手就位。
子弹随时可能从她的耳边擦过,然后爆头。
金灿灿祈祷着,惧怕着。一个喋喋不休的脑袋随时可能在她面前炸开花。
“操|你妈!!!”
猝不及防地,歹徒突然冲着外围的警察和群众大骂起来。
“老子这辈子最恨警察,搞不死你们,老子就当你们面打死他!”
话音落下,歹徒的一记重拳同时砸到人质身上,被劫持的那男孩根本顾不上哭嚎,血比泪快一步,霎时潺潺涌出来。
小孩手上原本拿着的镜子也随之掉落,这使得歹徒更加恼火,他警惕地拾起镜子塞回小孩手里,命其举起来。
那镜子是歹徒预先准备的工具,用来反射光线,从而干扰狙击手瞄准的视线。
歹徒命令人质拿着它,可小小孩童挨了那一拳,痛不欲生,根本拿不稳镜子,本能地拼命往外逃,陷入了垂死般的挣扎。
人质越哭闹,歹徒越亢奋,突然暴起,连着揍了好几拳,算不准下一击就直接捅刀子了。
此时的金灿灿惧怕得扭曲了整张脸,从所未有的惊恐,眼睁睁看着那孩子变得血肉模糊。
拳头像是打在了自己身上,一拳又一拳把她捶到了地狱,心如刀割,魂飞魄散。
金灿灿大声哭喊道:
“他拿不了镜子,我帮你拿!!我帮你!我愿意交换人质!”
脑子除了求饶,来不及想更多,她匍匐着爬到歹徒的跟前,涕泗交颐:
“求你了,别打了……”
“……他还那么小,求你了……“
“……他真的会死的……”
金灿灿迎着死神,舍命凑过去,如此意外,让歹徒也有些惊诧慌乱,万幸的是,他瞅着跟前的美女跪伏哀求,肮脏变态的心理好似获得了某种满足。
纷飞的大雪下了整整一个傍晚,入夜后落雪的扑簌声变得急促非常,久久围观的人群全都陷入了静默,远远望着校门口那片光亮之地。
飘雪纷纷扬扬,打在人们的脸上,雪片混合着眼泪,模糊了人们的视线。
可怜的孩子终于得救,他被歹徒一脚踹出了几米远,在医护的帮助下,被带出三十米内的无人禁区。
那位舍身以换的女记者也终于放了心,照着歹徒的指示,拿起镜子举在面前。
她死死咬着唇,毫无血色的唇瓣上显出月牙的白印子,那一声声极力压下去的哭喊,仿佛所有人都能听得见,既平凡又悲壮。
时间分分秒秒逝去,她一定是在等什么——
仿佛在等千钧一发的救援;
仿佛在等脖子上架着的利刃,匆匆了结她的一生;
又仿佛在等生命中那个最重要的人出现……
一阵夜风吹来,长发抚过金灿灿的脸颊,悠悠荡荡地停留在嘴角,她想要说些什么,双唇轻启,却又讶然出声——
顾燃,来生见。
大雪随风翻落,打过金灿灿的眼睫,她缓缓阖上眼,雪瓣翩落消融,一滴泪珠也从她轻颤的眼睫下滑落。
伴着那滴泪,一颗子弹瞬时高速飞过,刹那间,金灿灿听到一个穿颅而过的异响。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