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不要什么来世啊,我只要这辈子,只要这辈子啊……”
她泪流满面,失声悲嚎:“你们都叫我逃去香港,可他葬在这里啊,我又能逃去哪儿,我又能逃去哪儿!他死了,我不论躲去哪里,又有什么分别?我早就躲不掉了……早就躲不掉了……”
三人抱作一团,痛哭流涕。
末了,却是乔蕙琪第一个止住了哭声。
她带着泪痕,将信纸从郭蔚槿手里抽出来,展平,复又叠好:“我哪儿也不去。你们早点睡,明日还要起早去码头。”
翌日清晨,郭蔚槿的行李摆满了客厅。当日,郭家人走时,很是匆忙,不少东西都未带走,托付予她,叫她这次一齐捎走。
朱鱼只收拾了一个小小的包袱,像她来郭公馆时那日一样。
乔蕙琪难得梳妆打扮了一番,早起来送她们。往常要去医院时,她都忙忙碌碌的,没心思打扮。
郭蔚槿叫阿旭去照相馆请人来,为她们三人在临走前留个合影。
广州已有不少照相馆因为空袭歇业了,阿旭奔来跑去,寻了好久,才找到人来。
三个人为谁站中间推搡了一番,最后还是让乔蕙琪站在了中央。
虽然她没有真正嫁给郭蔚榕,朱鱼也未嫁给郭阡,可她们在心底,都将她当成了她们的大嫂。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将三人的倩影与笑容化为永恒。
朱鱼却有些恍惚起来,想起了在南京城郭阡与她照相时,曾说过的话——“反正你的魂要是被关进去,我就陪你一起关。”
自从八月给她来了那封最后的信,郭阡就再未给她写过一封信,只是将信都写给了蔚槿。蔚槿告诉她,是因为他在医院治疗休养,医生不准他老是动手动脚的,他只能简略写几句交代蔚槿的话,无法再提笔给她写信了,让她千万莫要放在心上。
照相馆的人和乔蕙琪约定好时间,让乔蕙琪去他的照相馆取冲好的照片。到时候,乔蕙琪会将照片寄去香港。
送走了照相馆的人,三人相顾无言,眼中又泛起了泪光。
还是乔蕙琪先展臂,分别拥抱了她们:“矫情的话,我这个人,向来不是很会讲。珍重,蔚槿。珍重,小鱼。到了香港,记得给我写信。”
两人都含泪点头,也同她道了“珍重”和“再会”。
可谁都不晓得,她们是否还有这个机会再次相会了。如若有,兴许也是猴年马月了。
阿旭叫的车子来了,在郭公馆外响起了急促的喇叭,催促着两人动身出发。
“走罢,别误了船。”乔蕙琪右手推郭蔚槿,左手推朱鱼,蓦然落泪,“能向前走,就千万别再回头。”
心里压了一句话,没同她们讲——别像我一样,我停在这里,停在1935年,想走也走不了了。
朱鱼本想回头再看她一眼,却被郭蔚槿流着泪拢住了肩,不让她回头,无声地将她拉走了。
两人挂着泪痕,走到郭公馆外,阿旭为她们开了车门,待她们上车后,阿旭坐上了副驾驶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