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来希原本是靠在椅背上,以一种“我看你能怎么忽悠”的姿态看着殷怜的,结果听完她这一大段,却忍不住收起了那种轻慢的讥笑表情。
如果不是知道殷怜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说不定还真的能被她说服。从她的表情上,你看不到虚假,从她的语言里,你也寻不出逻辑漏洞。好像她是真心实意地在为你想办法,为摄政王这一派出谋划策。
这个骗子!
李来希突然有点想要探索一下殷怜这段忽悠的极限,于是开口问道:“那在你看来,我应该怎么处理?”
殷怜说道:“如果长官问我的意见的话,我倒是可以发表一点浅见,不一定高明,权作参考便好。”
李来希说道:“你尽可大胆地说,不必这么小心。”
殷怜便说道:“这件事要怎么处理,还要看亲王是怎么看待严管事的。严管事对于亲王到底有多重要?是保他,还是不保他?”
“如果保他,你有什么主意?”
殷怜说道:“若严管事真的对亲王很重要,令亲王愿意耗费力气去保他,就做得彻底一些。比如此时,就不应当对严管事可能有的情绪视而不见,而应该迅速派人予以安抚,并且给出承诺。之后以亲王的手段,大可先令人以言语诱导这些人主动因为畏惧严管事的报复离开京城,然后在外头予以伏杀。若要做得细腻一些,甚至不用亲自伏杀,只以严少奶奶亲信的名义给他们赠送些贵重财物,然后向一些野匪放出消息即可。”
李来希细细斟酌了一下,发现殷怜的这个主意真的很好,几乎没有破绽。即使有也很难留下证据。
他心头一动,甚至对殷怜的立场也产生了些许怀疑。
他转而问道:“如果不想保他呢?”
殷怜说道:“那就过分简单了。摄政王在调查严氏案的同时发现严管事欺上瞒下,吃里扒外的行为,当时因为证据不足,没有发作。如今已经彻查,便可以秋后算账了。”
李来希说道:“亲王麾下什么样的人都有,这么简单粗暴的过河拆桥,怕会寒了其他人的心。”
殷怜听他这么说,却是若有所思地望了他一眼。
这个理由太过牵强了——以现在的形势来说,就连摄政王本人都不得不退一步,而且严管事只是个管事,说白了就是个家奴,甚至不算是摄政王的同盟,其他人真能有这么在乎他的下场?说句难听点,以这个时代的人的观念,家奴这么给主子找事儿,就算被打死都活该。
是李来希真的这么目光短浅,分不清楚轻重?
殷怜觉得未必。
殷怜说道:“这也有办法,长官大可对内对外放不同的情报,对内可以说严管事会乱內帷勾搭王爷身边的人,对外才声称是为了肃□□气大公无私。这样所有人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如何?”
李来希却说道:“不好。早不知道晚不知道,偏这时候知道。”
殷怜便回答道:“这其实也可以有说道。不刚查了一个严家吗?就说严家里有严管事的老相好,为了活命爆了重要的消息,原来严管事竟然勾搭了王爷院子里的丫头,私下打听王爷的行踪,并且把这件事在欢好的时候透露给了相好……这个理由如何?”
李来希说道:“……相当缜密,看来这段时间和岳珂先生没白混……你都可以去写断案小说了。”
殷怜听他的语气一副不太热忱的样子,顿时露出了询问的眼神。
李来希说道:“你忽略了很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办事的人。如果亲王要设这么一个局,该让谁去办呢?这世上真有不透风的墙吗?亲王下这种命令,办事的人能保密吗?他不会因为这件事寒心吗?”
“曾小姐,这世上所有事情都要经人的手才能办成。而再隐秘的事情,只要经了人的手,就不可能无人知道。你提出的这个策略确实很是严密和有说服力,可惜却疏忽了一件事——让亲王手下的任何人去办这件事,都很容易令其心寒,所以此事不可行。”
殷怜沉默了一下,问道:“长官也会觉得心寒吗?”
李来希愣了一下,说道:“此事不智,我不会去做。”
殷怜想了想,却又说道:“不说这件事,如果其它时候亲王下了这样的命令,长官会遵从吗?会心寒吗?”
李来希回答道:“若是王爷的命令,我身为官员,自然只能遵从,但心中自然也会有担忧与防备。”
然后他看着殷怜露出了一个笑容,却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总觉得殷怜的这个笑容,带了一点别有深意的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