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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途他停下咳嗽了很多次,有一团淤血积压在他心头——他的每一刀,都仿佛是在切割自己的内脏,排不出的污血便只能汇成一汪压迫心房,痛到极致后变成一种迟钝的堵塞感。

“别割了。”艾莉卡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他身后,“他被吃掉了。”

杜彧低头看,手中的刀刃已经将虬结的藤蔓根茎挑穿到一个足以刺破人体的深度,如果植物里包裹的是肉身,那他现在割一定是人的血肉。

可是并没有,根茎深处依然是缠绕的根茎。

里面的人已经彻彻底底消失了。

被吃掉了。

杜彧胃里剧烈抽搐,他猛地扑到旁边,撕心裂肺的干呕,像是要把腹腔内破碎的肝胆肚肠一并吐出来。

但他的身体里也没什么都没有。

他听说过有一种酷刑,能让人死得极度痛苦,是用一根木桩贯穿人的身体,再把木桩埋到地里,人不会立刻死,而是在失血和疼痛的折磨中一点点感受生命流逝。

杜彧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就是那被串在木桩上的将死之人。

不是他失去了郁臻,他们才认识不久,谈不上得到或失去;是他记忆、梦境、幻觉……什么都好,那些重叠的虚幻的多重时空里的每一个他,同时失去了陪伴在身边的人。

他还很年轻,在过去的成长中受过的仅仅是些皮肉伤,也疼,但总能恢复长好。

这一次却犹如被夺走了二分之一的自己,再也长不回来了。

以他的经历,甚至无法解析这痛苦的来源和构成,在他短短的二十多年人生里,并没有爱过什么人,也没有被什么人爱过。

——那为什么还是这么痛呢?

连这困惑而不得解的苦闷,也成为痛苦的一部分,把他撕成粉碎。

这个世界没有神,于是他抱住了那具残缺的躯体。——很奇特,数不清的新生藤蔓连接着破损的血肉之躯,一边死亡腐朽,一边生机盎然。

他问那颗依然漂亮的头颅:

——你能不能醒过来,告诉我?

人在梦中有强烈情绪波动时,意识也会控制大脑作出同等的生理反应。

比如流眼泪。

杜彧的脸颊边有温热的眼泪划过,紧接着他便从噩梦中苏醒。

或许惊醒和逃跑一样,都是对恐惧的规避反应。

他是靠在墙边睡着的,手里还握着笔和速写手记本,房间还是那间冷清的石室,门边堆着小山高的废铁桌椅。

是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