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牌上写的谷原,但边界实验厂多是假名,别的问不出,”小逸说,“应该没有家人,反正没见有人找他。”
再看那个男孩,蓬头垢面,头发蜷曲发黄,人长得清瘦,看样子也不像个当兵的。
听小逸说,他应该是被拷打过。想问他到底是实验厂做什么的,他也不说话。自己举了枪,对他耳边嘣一声,他就捂着耳朵,呜呜呜地哭。
没事了就出去捡子弹,捡一个揣兜里,再捡一个揣兜里,问他拿来做啥也不说。每天捡得满满当当,也不见着他拿着那些弹头装枪打。
两个哥哥的原意自然不想收留,但三弟小逸就是不乐意让他走。好说歹说打算把他送到军区去,到底这谷原看着就是外国人面孔,放着不合适,小逸却把杯子一拍——“行吧,你们赶走他,那我跟他走。”
三兄弟多少年没聚在一起了,这刚聚就闹得不愉快。
最后冷杉和冷竹只好接纳谷原住下,反正家里房间多,就算分一套小公寓给他俩也不是不行。
这谷原虽然沉默,言行举止也和周围格格不入,但让他不动他就不动,让他坐下他就坐下,人倒是听话得很,也不惹乱子。
三弟到底没能立即从战后的状态恢复过来,看似也没参与家族产业的意图,每天就和谷原坐在屋前的游泳池边看日出,看夕阳,喝啤酒,玩骰子。
作为大哥,冷杉心里头不痛快,但眼下比这更不痛快的事情一堆一堆地来,他也没得心思管三弟。他更需要的是,把已经属于二弟的网络布设到自己的旗下。
然而冷竹采取消极怠战的模式,让冷杉有苦难言。
每次冷杉让二弟带自己去公司开会,冷竹也都满口答应。但一开会,大家一见着大公子在,汇报工作也都不提重点,尽捡些不痛不痒的谈。
两兄弟办公室就边靠边,会一散,真正的汇报都往弟弟的办公室走,门一关,谁他妈知道里头在谈啥。
反观大哥,自己坐在偌大的办公桌前,一整天拍不着一只苍蝇。
冷杉也不留情面地跟老二明说了好几回,甚至直接指出这产业明明白白是三兄弟分,你他妈一人独占,你算什么鸡巴玩意。
小竹只会笑脸相迎,软着声调说——哥,你消消气。了解公司的脉络得慢慢来,人得慢慢熟。我和你一脉同源,你怎么会觉得我有别的心思啊。
俗话说不打笑脸人,冷杉这一拳头下去砸棉花上,非但没能消气,心里头更加憋得慌。
他无法反驳冷竹的话,但他知道,二弟完全没有让自己靠近军火买卖的核心,也压根没有让他靠近的打算。
架空就是架空,笑着对你说架空,和冷着脸对你说架空,都是一回事,改变不了本质。
所以冷杉必须自己来。
第16章
冷杉到底在部队待了八年,虽然不在一个城市甚至不在一个州,但他也不是一点路子都没有。
他在冷家是大公子,部队里他也认识不少人。所谓五人原则,便是人的社会性的总结。
比如沙木是他的战友,严格来说也算是他的下属,和他是同乡,家里头和自己家有生意往来。虽然不是主要参与军火买卖的一方,但在钢铁厂和造船厂方向很有人脉,主攻航海运输。
沙木是家中独子,比冷杉早出来两年。
这两年他和冷竹接触,也和另一头的松家接触。等到冷杉一回乡,沙木当即就约他出来吃饭。
沙木和二公子冷竹只有生意往来,很多时候冷竹没那么好说话。不仅如此,冷竹为人算计,每次跑船,价格压得低不算,还硬是给沙木家跑危险性高的、容易被海关拦的路线。
说到底,其实沙家已经和冷家合作五年多了,买卖不成仁义在,何况现在买卖还成,怎么样都应该给沙木换一条航线,至少换到一条危险系数没那么高的,大家心里头也都好受。
可冷竹偏不,冷竹表示这一码归一码,你要来我家吃饭,我随时欢迎,找我喝酒,我天天请客。但生意上——沙木哥,这几年哪条线都不好跑,真的不是我把危险的给你,而是所有线都在紧缩。
“我也很难办啊。”老二一脸无辜,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也听到些小道消息,松家之前的船被截了几艘,现在正缺着人,要不你去那边瞅瞅?”
瞅个鸡巴。
老权贵有老权贵的合作伙伴,那是沿袭了上百年的世交关系。沙家和冷家差不多,都是后来崛起的一批人。这他妈就算人家缺船,也绝对不会轮到沙家的船顶上。
冷竹这逼人看似好意,实际上摆明了就是在说——爱干不干,不干拉倒,我不缺你,要不你另谋高就。说得不好听的,就是摆明了要把沙家赶走,换上冷竹更中意的伙伴罢了。
这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沙木早打听了,冷竹走得近的那个男人也是干这一行的。
所以大哥冷杉回来,对沙木来说也是个机会。冷杉是讲情义的,大家都在部队摸爬滚打过,这份感情比普通的友情要深,延续到生意上,合作起来也更容易。
冷杉自然也卖他面子,拍着胸脯跟沙木保证——我这边要松他一块砖,占他一条线,那这线就是你的,就看你能给我指条什么样的路了。
沙木说,路我不好说,我只知道有一个人,冷竹一直搞不定。我们这里军火生意三分天下,一分鹫家,一分是松家,还有一分是你我都不可谈的,那属于本国固有的不动产。
“鹫家已经陆续洗白撤走,留在本土的人马不多,大部分迁居海外,算是解甲归田。不可谈的那一家咱们按下不表,当做根本没有这份。还有一分就是松家了,松家现在占着大头,但鹫家留下的肉太大,他们吃不进。”
第17章
老二冷竹一直想代替鹫家成为三足鼎立之一,可松家却不愿意接受。
“我没别的意思,咱就事论事,你知道,你我这种档次,那些旧富是不怎么看得上的。虽然我朋友的朋友和他们家有点关系,我也勉强和松品接触过几次,当面人家是给我老松老沙地叫,但我知道他压根不会正眼看我。”
冷竹也是一样,屡次拜访,连人的面都见不着。
有人说给点厚礼吧,但这也要有给的路子。冷竹是下功夫找了人的,人家喜欢什么,也尽量摸索得清楚,可那皮箱就是怎么都塞不进去。说到底,你能给的东西,别人也能给。所以这不仅仅是要看给的东西,还要看提着礼物来的人的身份。
冷竹有钱,冷家有钱,可有钱的人多了去了,一竞争,那还是没有入场券。
回过头来人家拒绝得也冠冕堂皇,明知道那墙并非密不透风,可就是不给你开个门,就差没拿油漆喷个标语上去,让你好好回家面壁思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