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陆菀眼神复杂,半晌,终是叹了口气。
谢瑜很好,为人更是慰贴,明明知晓她出来送他,就是想替阿兄谋些好处,却自己主动先开口揽在身上。
若是他不心心念念地想娶自己便好了。
这样她的愧疚也能少几分,陆菀又是叹了口气。
科举一事,本就关乎朝廷国本,更是天下间读书人寒窗苦读数十载的出路,所以科举舞弊之事一出,天子震怒,百官惶恐。
更何况,自从痛心疾首的学子敲响了直达天听的登闻鼓,言辞激烈地痛陈有人千金买题之后,这洛京城的街谈巷议就从不曾停过。
“听闻主持会试的林侍郎,被陛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厉声呵斥,落得个好生没面儿!”
街边茶楼里,一脸横肉的中年人幸灾乐祸地嚷嚷着,语气得意地说着自己打听来的小道消息。
状似深沉的文士也在与友人沉吟道,“他主持的会试反倒泄了题,不是他所为,又是何人?”
他的友人皱了皱眉不太赞同,“话不能这么说,林侍郎又不是第一次主持会试,林氏一族又总是自恃清贵,哪能斗胆贩这试题来谋些小利?”
茶楼二层的一处竹帘里,简装淡妆的陆菀听着下面散客的议论纷纷,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
礼部侍郎林丰,那不就是林芸的大伯父么。
就上次她去林府,眼中所见到的,林府的确是有些缺钱,可要说贩卖试题,她还是有些不信的。
便是千金卖题,又该卖个几份,对于偌大的林府而言,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直到一壶茶都见了底,她才起身打算回府,实在是也没听见什么有用的消息。
自圣人将此案移交给了大理寺,她的阿耶和阿娘就松了一口气,只等着此案查明后,便去给谢瑜送些谢礼,感谢他照料陆萧之举。
她如今就很是清闲了些,不需照看阿娘,更见不到忙碌的谢瑜,索性天天在外面逛逛,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第一手消息。
只是一想到阿耶脸上总挂着的满意笑容,陆菀就想露出些苦笑来。
谢瑜如今算是在她阿耶阿娘面前狠狠地刷了一把好感度,怕是到时他再想来求娶她,起码在家人那关上,就完全没有了什么难度。
算了算了,等阿兄出来再说,她信手带上了帷帽,准备上车回府。
“阿菀?”试探惊喜的女声传入她的耳中。
明明摘下了牛车上的族征,还带了帷帽,居然还被人认了出来。
陆菀掀起纱帘,好奇地回头,就看见了南安郡主潇洒利落地从马上翻身下来。
她一个南方人,之前不是不会骑马么。
大约是她眉宇间的疑惑太明显,南安有些忸怩地解释着。
“我最近才学的骑马,还是二郎手把手地教我的呢,他虽是身体不好,骑术还是不错的。”
被秀了一脸恩爱,陆菀也不甚在意,客气冷淡地笑了笑算是回应了。
她听进了之前谢瑜的话,并不打算与这位异姓王的嫡出郡主有过多的往来。
却是被南安误解成她为着兄长之事烦心,她小心翼翼道,“你们家的事我听说了,但是有谢郎君在,一定没事的。”
她皱起眉头撇嘴道,“倒是你姑姑忒薄情了些,我亲耳听见她跟圣人说,你阿耶正在闹分家,陆萧便算不得她正经侄子,还说你阿耶不孝什么的。”
陆贵妃是没长脑子么,陆菀觉得额头上滑下了三根粗粗的黑线。
撇关系没错,可她撇得也太快了,此事又尚无定论,她着急忙慌地撇清,难免落下个刻薄名声。
毕竟陆鸣可是还没有发话分家呢。
并不伤心的陆菀垂眸作出个苦笑模样,“人之常情罢了,郡主不必为我打抱不平,姑姑如何想,是她的事情,我身为小辈又不能置喙。”
南安有些不服气,正要开口,却是眼前一亮,伸手指着她身后,“快看,你家谢郎君这不是来了!”
谢瑜来了?
陆菀转过身去,就看见枣红色的高大骏马上,载着个腰身笔直,风仪如玉的清隽郎君,那双温润冷清的眸子刚好在人群中寻到了她,正策着马往这边来。
“阿菀,你与郡主怎地在此?”
谢瑜下了马,走到了她身前,含笑问道,似乎与平时无异。
可陆菀却明显察觉到他有些不悦。
大约是,因为看见她不听他的劝告,被他看见与南安有些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