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开口道,“宫里的事儿我倒是不清楚,陆贵妃与三皇子大约被关进了冷宫里,至于陆侍郎,听闻他病了,也是许久不曾出府。”
陆菀若有所思,道,“他倒是忙活的一场空。”
施窈盯了她两刻,“你怎地不问问陆珍?我听闻陆贵妃的事一出,她就被休弃回了陆家。”
“这又不意外。”
煮茶的桌边有些热,陆菀信手夺过了她的团扇,自己摇了起来。
语气闲闲,“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她不过是个侧妃。”
施窈瞥了她一眼,“她以往那般对你,东宫花宴时还算计你,你就不记恨她?”
陆菀翘起唇角,很是不以为意。
“我都忘记她生得什么模样了,记恨她做什么。”
便是东宫花宴之事,谢瑜可都替她还回去了。
嫁给脑满肠肥的庆郡王做侧妃,又被休弃,只怕一向自视甚高的陆珍这会求死的心都有了。
她又何必在背后再费了口舌,记挂那等已经不相干之人。
既是已经知晓了陆家没落得个好下场,满足了好奇心,陆菀也就起身告了辞。
经过庭院时,不经意一瞥,就看见陆远正坐在庑廊转角处石凳上,独自对着明月给自己斟酒。
难不成是触景生情?
陆菀猜测着,但还是上前问了句。
“阿耶,你怎地独自一人在这饮酒?”
陆远显然是有些熏熏然了。
他睁大了眼,才看清站在面前是自己的长女。
复又叹着气,“你阿娘有身,我又不能叫上她一道,你阿兄又不好酒,可不得我一人了。”
这话听起来颇为委屈。
陆菀忍着笑,与扶着自己的阿妙对视一眼,示意她退下。
随后又挪了两步,坐到了陆远对面,试探道。
“阿耶是想起了外祖父?”
“岳丈他……”陆远喃喃道,“我未回陆家前,也是唤他阿耶的。”
他咽下口酒液,神情落寞,“可惜天不假年,子欲养而亲不待,谁能想到,阿耶他才过了知天命的年岁,竟是一觉不起。”
说罢,陆远侧过身,无奈地瞥了她一眼,交待道。
“你可不许再提起你外祖父,你阿娘如今可禁不起伤心。”
陆菀点点头,挽起杏色衣袖,亲自替陆远斟了杯酒。
慇勤问道,“阿耶,您给我讲讲外祖父行商的事迹可好?”
今日总是提起从未见过的外祖父,陆菀很有些好奇。
见她感兴趣,陆远趁着酒意,兴致也提了起来,竟是一拍桌面,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说起周家的当家人,谁不赞他句行商奇才,想当年……”
月朗星稀虫鸣,小亭石桌倒影。
陆菀支着下颌津津有味地听着,那位未曾谋面的外祖父是如何曾经挣下周半城称号,倒觉得跟传奇小说有得一拼。
那些陈年旧事太有趣,父女二人不知不觉就对坐到了夜半。
等到清晨去请安时,她便有些睁不开眼。
可昨日又跟施窈约好了出去走走,也不好爽约,只能强撑着精神出去。
“我早就听闻松溪的藕丝印泥是一绝,这下可是能去沈记瞧瞧新鲜的了。”
施窈的眼神微亮,看得出来对那什么藕丝印泥很是感兴趣。
听着她不断说什么,“冬不凝固,夏不渗油”,陆菀却不甚感兴趣。
不过是盒印泥罢了,这可比她昨夜听的传奇故事乏味多了。
面纱遮挡下,女郎长睫微垂,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好在有帷帽遮着,倒也不显眼。
只是听到这个沈字,让她眉心跳了一下。
如果她不曾记错,昨日船上那眼神放肆的郎君,便是被称作什么沈郎的。
应该不能这么巧,她很快又定下了心。
沈记的铺子倒是清雅,一进铺子,入目便是高大的山水画屏,香炉内轻烟袅袅,素面黑漆的博古架光可鉴人。
一见两位衣着不俗的女郎入内,铺中候着的伙计便迎了上来。
这人看上去文气有礼,若不是开口招呼,倒像个书生。
像书生模样的伙计才要邀着她们上二楼茶室,就被道微微沙哑的男子声调截了胡。
“这两位小娘子可是贵客,我亲自招待便是,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