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渐至呼啸,吹在人脸上如刀割一般。
不知过了几时,终于还是飘起了雪。
大片大片寒凉彻骨的雪花洋洋洒洒,飘落在山上,林间,乌鸦鸦的鬓边,红鸢色的斗篷上,将天地间的万事万物都染成了象征着虚无的纯白。
一片白茫茫的死寂中,如玉石雕琢而成的那人终于动了。
他轻柔地替怀中人拂去发间、玉簪花瓣上的雪花,替她将散落的几许碎发尽数拢到了耳后。
又附在女郎的耳边喃喃低语了几句,才一把将她抱起,往山寺的方向行去。
淋漓滴落的血痕融在雪上,印在伶仃一人的凹陷足迹里。
那句话轻得如同将将落地的雪片,除了他与早无声息的陆菀,无人能听见。
那是还在兴南时,曾经亲口许下的,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约定。
他说的是,“我总会寻到你的,阿菀。”
第94章 结局
熙和元年的七月, 正是暑热将消的时节。
自变乱平定,熙和帝登基,任人唯贤励精图治, 洛京便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盛风流。
乞巧节将近,即使已经天色将黯,夕日西斜,洛京的长街上依旧车马盈路,罗琦满街。红纱碧笼的磨喝乐, 彩画金缕的水上浮都被摊贩摆出沿街叫卖,热闹非凡。
偏在此时,城北来了一队浩浩荡荡的迎亲车马。
街市上诡异地静了片刻。
为首的郎君策马扬鞭, 神色淡淡,明明眉眼生得是极为清俊,却吓得街市上一众行人摊贩宛如见着阎王恶鬼般,连连避让。
“这是哪家要娶妻?好生的气派!”
茶楼临街的窗边,不明所以的外地行商打量着高大骏马上束着黑缨冠,红衣烈烈的郎君, 对着街上人躲闪避让的模样极为好奇, 扬声喝道。
“低声些, 低声些, ”一道而来的同伴连连摆手, 面色难看, “那可是大理寺卿,说不得。”
外地行商显然也听闻过那位大理寺卿的所作所为,惊骇之下连忙将木窗阖上。
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道,“往日我曾听闻,那位谢廷尉令人在御街街头活生生剐了个匪首, 只当他是如何凶神恶煞,没想到倒是生了副好皮相。”
“那位原本也不是现下这般模样。”
与行商一道来的,是南朱雀门外街铺子上的掌柜,对洛京的小道消息了如指掌,始终觉得那位曾经名满洛京的谢家玉郎甚是可惜。
给两人各自斟了杯酒,神神秘秘与那行商交头接耳。
“我曾听闻,那匪首原本想射杀的是谢廷尉,却害惨了他的未婚娘子,被抓后更是言语挑衅张狂,才招致了千刀万剐的酷刑。”
行商听罢,摇头咂舌,很是感慨。
“那匪首倒是活该被斩首,只是千刀万剐的凌迟之刑到底有些残暴,自大桓立朝来,还是头一遭呢。”
“谁说不是,”掌柜叹气道,“听闻谢廷尉自他那未婚娘子出事后,性情大变,之后又连着处置抄没了数家乱臣贼子,手段凌厉得骇人,名声也越发坏了。
“寻常官吏根本不敢与之结交来往,连街上的摊贩,望见他要经过,都会再三_退让。”
“那他今日要娶妻,竟还有世家肯将女儿嫁给他?”
“娶妻?”那掌柜的脸上难得显出些怜悯的神情,“人家娶的,可不还是那位离了魂的陆家女。”
“就是从前陆侍郎的孙女,与谢廷尉定了亲的。陆家惨淡离京后,她那一支早出了族,倒还留在了洛京。”
行商瞪大了眼,胡须微颤,“倒真是个痴情种。”
不管街边人如何躲闪,如何窃窃私语,谢觉只担忧地望着自家郎君。
自陆娘子‘走’后,郎君真真像是变了个人。
整个人越发沉默冷寒,若非必须,竟是再难多说上几句话。
还将陆娘子的‘尸身’带回了谢府,安置在书房里,与之同寝同卧,任凭陆家人如何来闹,都不肯让他们将人带走。
出门时,则一定会将陆娘子袖中掉出的那枚平安符佩在腰间,时时摩挲。
若非是想起去岁与陆娘子定下了七月的婚期,要将她风光娶回谢府,只怕陆家人这辈子都别想再见陆娘子一面。
谢觉的喉咙紧得难受,也不知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