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1 / 2)

哪怕都过去了大半年,他回想起那一日来,都觉得荒谬如梦。

陆娘子被一箭穿心,竟还能有微弱的气息不散;裴蔺近似痴狂地将郎君前朝遗孤的身份揭穿,却在被郎君拔剑相对时,苦笑几声,迳直撞到刃上寻了死;等回到府里,郎主竟是服了毒,险险被救回……

郎君也因着陆娘子之事,像是失了魂。

不言不语,只日日夜夜地抱着女郎的‘尸身’不肯放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太子殿下,不,现在应该说是陛下了,在知晓了郎主身世之后,竟是设法替此事隐瞒了下来。

甚至念及生母与扶风夫人是同胞姊妹的缘故,与郎君更亲近了几分。

连陆娘子‘尸身’的异状都是他遮掩下来的,暗地里勒令御药局,太医署的众人只推说是离魂之症。

若否,真不知道以郎君那些时日的浑噩模样,该如何遮掩过去。

吹吹打打的喜乐停在了深巷的陆府门口,却不见府内如何热闹。

没有登门吃席的亲朋,也没有手持大棒,准备给上门来迎亲的新郎子下马威的女眷。

谢瑜翻身下马。

一路畅通至陆菀的闺房,就见到施窈和陆菱正扶着装扮好了的女郎,隔了一层行障,在等他来接。

薄纱行障后,女郎似是睡着了,软软垂下的手中还被塞进了一柄葳蕤牡丹纹样的缂丝团扇。

郎君弯起了唇,眸中闪着细碎的光,唇角的弧度温柔平静。

只可惜,清润如水的嗓音念着催妆诗,一首接一首,却没有人回应。

扶着陆菀的两位小娘子俱都泪盈于睫,还是施窈擦了擦眼泪,做主让候着的童男童女上前撤去行障。

谢瑜上前,打横抱起了女郎,熟稔地如同已经抱过千百次一般。

深青广袖的女郎毫无动静,只发间的金丝掩鬓上,一只珠玉的蝶儿颤动了几下。

抱起的动作幅度大了些,价值百金的团扇就跌落到地上。

不大的声响登时就打碎了众人强装出的笑脸。

眼见谢瑜敛住了笑,眸中的温度也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听闻过他在外名声的仆婢俱是噤若寒蝉。

还是陆菱掉着泪,将团扇拾起,放到了阿姊身前,低声嘱托道,“还请姊夫慢行。”

因着这句姊夫,那人的眉眼才舒展了开。

正堂前,周夫人和陆远高坐在堂上,看着抱着女儿的郎君肃立下方。

“教汝前头行妇礼,但依吾语莫相违……”

周夫人木着脸,念着女儿出嫁时的训导词,她存了心为难,一字一句地念得缓慢,眼看着谢瑜长久抱持着女郎的手臂微微发颤,才停了下来。

只哑声道,“让阿萧送阿菀出门。”

陆萧红着眼,想上前接过妹妹,却被谢瑜避让开。

他垂着眼帘,“我自行抱阿菀离去便可。”

陆远僵直地坐在上方,转过脸去,抬手捂住了眼,万般不忍再看女儿毫无生气的脸,“去吧。”

回谢府的路上,因着谢瑜现下名声在外,往日里守在迎亲路上,叨扰新婚夫妇谋些财物的障车之人都不敢出现。

等到了谢府,更是静默无声。

谢瑜未曾下帖子请人,若非是院内西南角搭建起的高大青庐,几乎看不出半分结亲的喜意。

只有周怀璋得知他今日娶妻,不请自来,果然见着谢府不甚闹热。

他对着身边怔怔的袁默叹气,“去让人将那些焰火都点上,权当我这个表弟给他送上些贺礼。”

砰砰砰——

夜空中绚丽绮艳的烟花四散绽开,惹得洛京不少百姓出门观望,啧啧称奇,也不知是哪家的达官显贵能有这等的大手笔。

而城北所居之人消息灵通,瞧瞧方位,大都心里有数。

这等烟花一看便是上供给宫内贵人所用。

看来谢廷尉如今仍是简在帝心。

知晓原委的人中不乏倾慕过谢家玉郎,亦或是陆家那位美人的郎君娘子们,难免会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之意。

便是在赏梅宴上,街市途中堵过陆菀数回,言词嘲讽的赵家娘子,这会也是心绪复杂。她倚着门,望着天边的烟花,想到今日是陆菀便要嫁给谢瑜,却没有一丝嫉羡。

她已经许下了婚事,虽不如谢瑜人才出众,却也不会给自己招来性命之危。

又一轮烟花砰砰绽开。

青庐内,伺候着郎君与新夫人更衣结发之人正躬身退下。

谢瑜顿了顿,端起几案上未动的合卺酒,浅浅抿了些,俯身吻上了如花的唇瓣。